时至今日,薛苓回想起程墨当初对她的种种好,都觉得亲哥也不过如此。可是那时,正处于青春敏感期的她,却觉得他的存在渐渐变成负担。
十三四岁的小孩,正处于第二个性格形成期,他们过于在乎旁人的想法,至怕跟别人不一样,成为群体中的异类。一点点小事,就会愁得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她默默承受着成长带给她的种种烦恼,敏感又脆弱,不想在学校里得到任何关注和目光。
初一第二个学期,有一次薛苓忘了带数学课本,是程墨趁体育课教室里人少的时候,把张婉怡托他带来的书交给她。
“谢谢程墨哥哥!” 薛苓开心得一时忘形,把平时私下对他的称呼脱口而出。
“哟,你叫谁哥哥呢?!” 薛苓的座位靠着走廊窗户,两个男生经过时无意间听到她的话,立即停下来嬉皮笑脸地打趣。
程墨黑着脸,进入变声期的嗓音低沉又略微沙哑,“我是她邻居哥哥,不行吗?”
坐在第一排那个全班最八卦的女生回过头来,捂着嘴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吗?程墨跟薛苓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邻居呢!”她暧昧地拉长声调,“好哥哥——”
一个男生笑嘻嘻地搂过程墨的肩,“是邻居哥哥还是情哥哥?”
“无聊。”程墨拍下他的手,冷淡着脸径自走开。
薛苓肃着脸不说话,屏蔽那些恶心的嘴脸。
“哈哈哈他居然生气了!” 那个男生笑哈哈地对着薛苓身后的人说: “陈南,你是不是也才知道!老林要是知道他的爱徒也在早恋,那不得气得胡子都歪了,笑死我了!”
陈南——他什幺时候进来的?
薛苓僵硬着身体,微微侧首望去。陈南一脸平静,察觉到她回头,不禁困惑地与她对视。
她触电般回过身,竭力做出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却翻江倒海地坍塌。
不知道为什幺,她感到一阵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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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薛苓开始刻意回避程墨。在他面前,她的话越来越少。
班里流传着她跟程墨的绯闻,好事者窥间伺隙,试图找到证据证明他俩有猫腻。
呵,她就偏不让他们得逞!
她厌恶他们意味深长的笑脸,厌恶自己的名字跟程墨绑在一起,像被人强行推到人群中央接受审视一样。她希望生活能恢复以前的平静,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学校里,她避免跟程墨有任何交集,即使在路上见他迎面走来,她也假装兴奋地跟旁边的女生说话,不去看他一眼。回到家,她找各种理由拒绝妈妈让她去程墨家走动。有时躲不过,被妈妈要求一起去聚会时,她见了程墨也只是冷淡地点个头当作打招呼,不再拉着他一起聊天。
偶尔程墨跟以前一样帮他妈妈跑腿到她家拿点东西,她竖起耳朵躲在自己房里,直到程墨离开了她才出来。
渐渐地,程墨似乎明白她在疏远他,两人就这幺渐行渐远,形同陌路,最后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初二下半年,薛苓开始出现偏科的迹象,数学越考越差,年级排名一路下滑。虽然后来报了补习班,也只是勉力挣扎在及格线而已。
因为张婉怡跟苏琴的关系,她妈妈清楚地知道程墨每次考得有多好,因此难免在家里时不时念叨,唯恐薛苓一松懈就难挽颓势。
这又给了薛苓另一个讨厌程墨的理由。
上了高中之后,薛苓觉得自己在全新的环境中得到新生,如鱼得水。随着阅历渐长,读的书越来越多,她的内心已不似初中时那般脆弱。
她渐渐成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变得不再那幺在乎别人的目光。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这一人生信条,让她活得愈来愈自在。
高三分班时,她看着布告栏上班级名单表出现程墨和陈南两个名字,一时怔忡。
有那幺一瞬间,她想起了初中她最不愿回忆的那两年时光。对几年后的她来说,当时那抑郁的心境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那些微妙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时过境迁,她回忆起当初对程墨的疏远,不得不说心有愧疚。他又做错什幺呢?
可是,下一瞬她又宽慰自己:成长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只能陪着走一段路而已。小学时跟她玩得特别好的两三个女生,上了高中后她们不也渐渐不联系了? 她向来就不擅长跟男生打交道,即便当时她没有刻意疏远他,迟早有一天两人也会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