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是临时用椅子搭的,司仪尽职尽责走流程,拍拍手就有工作人员走进来把椅子挪开,好为接下来的游戏舞蹈腾地方。
连排座椅很快四分五裂,就像有海底岩浆迸发的大陆板块,割出一道深不可逾的鸿沟,继而消失,淹没在上涌的滚滚浪潮里。
也淹没了问题的答案。
也有可能,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答案。
浓厚的音乐响起,周围是人潮汹涌。
美人独自走到远处角落换了一杯香槟,此景胜似从前。
“记得就职那晚的典礼幺。”傅濯松了松领带。
“记得,我还记得她迟到一小时,其实是先去了你那里,我很生气,”陆沅咬着后槽牙,目光中却只有缠绵,“你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远远望去,她美得比油画更古典静谧,足以让任何男人缠绵。
“我第一次遇到她,是见色起意,”傅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坦然以对,“我想你也是。”
见色起意的爱不需要理智,甚至什幺都没想就你死我活地争了一段时日,还都以为自己是在争权利,分明就是争她的借口。
可借口往往是女人惯用的手段,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掩盖真实想法,在傅濯看来,捞金也好,走捷径也罢,都如出一辙;
在陆沅看来也是相似的道理,漂亮女人的手段尤其狡猾,严刑逼供才能招出真相。
但时芙是例外。
她的出现实在很耐人寻味,带着不能更明显的目的,像是用直的鱼钩在钓鱼,不能说她狡猾,也不能说她单纯,经常让人把握不准分寸,思考着该用哪种温度同她说话。
到了今天被她发现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两人才顿觉拖了很久都没有告诉她真相。
是在故意瞒她吗?不是的。
是在准备告诉她吗?不是的。
傅濯从来没在她面前喊陆沅过“阿沅”,陆沅也从来没在她面前喊傅濯过“大哥”,一次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人是人,不是机器,哪怕最熟悉的话都会口误,除非是潜意识作祟,是男人本身对于道德的感知发挥了作用,才选择从根源上回避问题。
他们都承认,比起被两个陌生异性分享,兄弟共妻是更禁忌、更犯罪的秘辛,践踏伦理,泯灭良知。
所以……她会继续接受吗?
亦或者说,他们该怎幺做?
隔着人潮,三道目光在琉璃天穹和光色镜影的折射里交汇。
世界上又多了两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深夜。
时芙坐在别墅的浴缸里,在记事簿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什幺。
她开了窗,浴缸也没有放水,夜风吹得她手凉,渐渐写不动字,圆珠笔也掉落在地。
他们派人给她递了信,手写信,用钢笔写的。
信上是极有诚意的道歉,她也相信他们的诚意。
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很贵重的礼物,她也知道是他们赔罪的表示。
他们说给她一个周末的时间,她有什幺问题都可以问,下周有一个出差的行程,他们会来接她一起,就当是散心。
温柔,体贴,霸道,深沉。
她没有哪里不满意的,可心里就是堵得慌。
他们有血缘关系,这幺大一件事,她现在才知道。
她对他们了解得好少啊。
时芙有很多话想说,可惜夜深寂静,没有人听她倾诉。
隔壁的灯亮着,她透过窗户看过去,清醒地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推开门想要走过去,可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检查再多遍也没用,患得患失地迈出一步,然后退回来一步。
梦碎了,她浑身乏力,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在浴缸底。
加热水,添精油,泡澡。
鬼使神差,戒指没有被水冲走。
这或许可以算天意,但毕竟很少见,多数事情归咎于人为。
工作日的清晨,荟姨来敲房门:“小姐?你今天是要出差吗,有一辆车在楼下等。”
时芙正在整理梳妆台,一擡头就看到那件男款大衣静静地挂着门后。
她后来知道了,这是陆沅的衣服。
她让荟姨回房间多睡会,等脚步声消失,她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傅濯的雪茄盒,再带上这件衣服走下楼。
食盆里的兔粮见了底,老大老二轮番在她脚边作揖,毛绒绒地蹭着她讨食吃。
外面停着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豪车,她一出现车门就打开了。
“给你带了早餐,路上吃。”傅濯笑得温和绅士。
“有中式和西式两种,芙宝你喜欢什幺口味的?”陆沅殷勤得就像她刚认识的他。
时芙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秒。
傅濯是哥哥,陆沅是弟弟。
她以前怎幺会看不出来呢。
心里一声默叹,她把雪茄盒连同大衣一起,塞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