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徐子卿觉得她今日面红齿白,犹带粉色,并不像头晕之症,往她手腕处盖一条丝帕,再落脉切诊,他顿时大惊失色。
“渺渺姑娘,你这脉象......分明是中了合欢散!”
“放心,催情药已经解了,”妙音不忘补充一句,“是一个疯子下的。”
疯子是谁?怎幺替她解的?
徐子卿满腹疑问,却知道自己唯独没有立场去质问她,脸色逐渐苍白,失了血色。
“看你,怎幺一副丧气模样......我答应过你的,万事不会瞒你骗你,只除了五年前那一回......”
说到五年前,徐子卿也是颇有懊恼,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当初知道她嫁为人妇的绝望。
事情还要从渺渺姑娘在周府做丫鬟说起,渺渺姑娘说周府有歹人想欺负她,欲行不轨之事,他当时恨不得手握灸具,一铍针扎死淫贼,却被她拦住。
她说给歹人下催情药,再把他关在柴房里哭爹喊娘,生不如死。他一向听她的,给她的一剂生猛催情药,就是叫合欢散。
千叮咛万嘱咐,用此物得谨而慎之,未曾想,她居然主动用在自己身上,就是为了设计献身于周府老爷!!
他尚被蒙在鼓里,等后面随祖父一起替贵人出诊数日再归时,她已梳起倭堕髻,眼波媚态流转,穿一袭羽衣轻纱,婷婷袅袅被人称作妙娘子。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后悔自己太过羞怯,没有早日诉诸心意,以致于再无法宣之于口;后悔没细想缘由便给了她催情药,促使她顺利实施计划......
“子卿哥哥,其实我这次找你来,为的是另一件事......你能帮我开妇人专用来调理身子,易于受孕的方子吗?”
徐子卿还沉浸在妙音唤他旧日称呼,喜悦不过三秒,便被后面的话愣住。
妙音可不是来叙旧的,周少连说的话犹在耳畔,如果周沛承诺只有亡妻一个周夫人,可假使他主动反悔呢?
妙音并不是无招可出,万一她怀孕并且生下的是儿子,周沛的老来子,按照她受宠程度,爱屋及乌,事情一定会迎来转机。至于周少连,是他的长子不错,可他们父子关系却并不和睦,焉知她不能使出挑拨离间计?
徐子卿是她最信任的人,他曾陪伴她最脆弱不堪的时光,即使他们这五年间联络有意减少,这次她主动低头,他不就颠颠过来瞧她了?
“渺渺姑娘,你这几年在深宅大院真的过得开心幺?”徐子卿沉吟半晌,无厘头问了这幺一句。
青年望向她的双眼写满真挚,要说妙音对他没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的野心比爱情更为强大。
妙音叹了一口气:“开心又如何,不开心又如何,我的命都是你捡的,可你知道我的,我过够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我眼下只想做人上人,好叫那些当初伤害过我的畜生们付出代价......”
徐子卿握紧双拳,心疼之意流露于表,只恨当初自己为何不能更早一些遇见她拯救她,她一个懵懂孤女,在吃人的世间吃了多少苦头,他都不敢深想!
“娘子,饭食好了。”
采绿这时拎着足有四层的黑漆描金攒盒,从厨房的方向徐徐到来。
一碟千叶如意卷端到桌面上,紧接着是一盘奶汁鱼片,珍珠鸡,翡翠排骨,京酱肉丝......采绿默默从食盒里一一摆出厨房新鲜出炉的热菜。
足足有八个热菜,一个凉拌小菜,并一壶汤盅。
“采绿,让小厨房再添一副碗筷,小徐大夫是我请来的客人。”为了避嫌,在外人面前,妙音只称他小徐大夫。
“是,娘子。”
妙音被周少连折腾了一下午,本来也没有胃口吃饭,只不过她看着眼前的俊秀,看他一眼再吃一口奶汁鱼片。
转眼,采绿就带来一副新碗筷,自觉关门退下。
徐子卿坐立难安,眼中浮现犹豫,妙音如何不知,她淡淡道:“子卿哥哥应该也饿了罢!不如就赏渺渺一个脸面,陪我一同吃晚膳......就像我们当初那样。”
男子一愣,随即低下眼眸,接过妙音递来的碗筷,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恰好巧合,例汤刚好是莲藕排骨汤,徐子卿浅酌一口,藕汤醇厚回甜,勾起他的年少回忆。
因为心头压着事,两个人都并未食用多少,等席面被撤下去,他终于妥协,语气晦涩难辨:“渺渺姑娘,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