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清晨,卫州。

从蔡府出来后周画屏便回到下榻的客栈休息,第二日天刚破晓便醒了,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她想再睡个回笼觉,但脑子里反复出现这几日所见所闻打消了睡意。

躺在床上假寐不如去外面走走,周画屏穿戴齐整后走出门。

时间虽早,但外面已然热闹非常,许多商贩林立在街边巷口,有摆摊烫面卖饼的,有推车现磨豆花的,吆喝声在清晨的天空下起伏成浪。

这样的情形每天都在发生,但对于周画屏十分罕见,她迈步走上街道,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左右顾盼,各式各样的餐点从眼前划过,将食欲勾了起来。

她从袖中摸出钱袋拿出几枚铜钱,正在纠结要卖什幺吃时,身侧传来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公主殿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回过头,就见一片醒目的鲜红,周画屏下意识后缩脖子,擡眼向上,看清说话人的脸才卸下紧张。

“是挺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周画屏对溪川说。

溪川问:“公主这幺早来是想买早点?”

周画屏点点头,伸出食指放在唇前:“街上人这幺多,你别公主公主地叫我,就算要叫也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她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那我就唤你‘周姑娘’好了。”   溪川从善如流。

铜板在掌心里变得温热,周画屏看了又看,过了好一阵仍没想好要买什幺吃,她实在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身旁的溪川,想让他替自己参谋。

周画屏问:“你在卫州待的时间比我久,想必尝过当地不少美食,可有什幺好吃的推荐?”

溪川说:“我推荐不出来,这里的东西都很好吃,分不出高下。”

他说了,但好像又没说。周画屏悄悄撇嘴。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餐点都好吃,光是闻着氤氲热气中的香味就能想到它们的滋味一定很美妙,但这幺多好吃的东西都买下来肯定吃不完,只尝一口未免太浪费了。

周画屏正为该如何选择而苦恼时,又听溪川说道:“不过有一家新开的早点店我还没去过,周姑娘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尝一尝?”

周画屏没有立即答应。

这个提议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昨天宋凌舟才告诫她最好与溪川保持距离,如果她就这样跟溪川走了...

在周画屏低头不语时,溪川再度出声,这回声音低了些许:“周姑娘莫不是嫌我身份低微,不愿与我同桌?”

听溪川会错意,周画屏连忙擡头。

溪川神情小心翼翼,盯着周画屏的双眸含着的微光,晨光下,他的脸莹白发光,仿佛清晨转瞬即逝的水露,让人见了不禁心生怜意。

爱听戏不一定爱戏角,在很多人眼中,戏子优伶只是供人玩乐的物件,溪川四处卖唱定然受过不少冷眼。

不想溪川妄自菲薄,周画屏打消拒绝的念头,她急急摆手:“不是,我只是在思考身上带的钱够不够我们两个人用。”随意找个由头后,赶忙转换话题,“你说的新店在哪里?快带我去吧。”

溪川说的新店位于街口,远远望去人们从各方而来,周画屏和溪川进到店里找了个空位坐下,转头环顾,四周坐满了人。

生意十分红火。

店铺的特供餐点有两样:一是冬瓜煎饺,外脆里软、鲜美多汁;二是西米绿豆汤,香甜可口、口感兼具软糯和流沙。光这两样就能吸引到许多人气。

随着最后一口汤汁和半只煎饺下肚,周画屏算是用好了早饭,不过对面溪川的碗盘中还剩大半,他吃得很是慢条斯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决完。

不好意思提出要先离开,周画屏遂留在座位上等待。

在等待的过程中,后堂里走出一个身着道袍、发须皆白的老者,他一出现就占据了人们的注意,在店内客人的注视下,他来到正中央,拿出三颗小球摆在桌上,再向掌柜要了两只碗。

只见那老者一挥广袖,发出雄浑的声音:“吾乃元始天尊门下普贤真人第三十九代弟子,奉师门之命下世劝勉众人,今日就让尔等见识一下吾道家之秘术。”

周画屏挑了下眉。

元始天尊,普贤真人,可是道书传说中的神仙,这怪老叟怎敢自称是他们的弟子?

“看好了!”

三颗球排成一列,两只碗并排放在后面,老者拈起最右一颗小球握在手里,拿起一只碗将其倒扣在桌上,用同样的方式再拿起另一只碗扣住最左那颗小球,这样一来桌上只剩一颗球可以看到。

老者又拿起中间的球握在手里,他立即展开五指,只见掌心空空如也,原本在手里的球消失不见。

“变!”老者胸口一震,发出雄浑声音。

左边的碗盖被他揭开,两颗小球赫然现于众人眼下。

接着,人群中响起喝彩声,客人们纷纷搁下筷子鼓掌叫好,老者面对热烈的掌声显得十分淡然,躬身留下一句“问道玉虚宫,修神天地间”后,洒然离去。

世上才没有道法仙术,这不过是一场戏法表演。

中场插入的表演令人惊喜,人们都兴致被勾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周画屏也是其中一个,她刚才看得聚精会神却没能堪破戏法背后的奥秘,难受得抓心挠肝,反观坐在她对面的溪川,从头到尾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溪川擡头瞥了周画屏一眼:“周姑娘是不是想知道那老人是如何将球变没再移到碗里的?”

听这意思...他知道?

周画屏身子前倾:“说来听听。”

溪川:“右边那颗球最初在左手,拿碗的是右手,倒扣后小球其实不在碗下,而是被他借碗盖的遮掩球藏进右手里,与右球不同,左边小球确确实实在碗盖下。然后他用空着的左手去拿中间那颗小球,收手握掌时让其滚入袖中,再摊掌时球不在,看起来像凭空消失一般。最后,他用左手去提左碗,将手里的右边小球推入碗下,这样左碗下就会有两颗球,因为三颗球一模一样,所以观众会误认为多出来的球是中间那颗。”

听了溪川的解释,周画屏豁然开朗。

简单来说,那位老者用了障眼法,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小球和碗上,大家都在关注“他要做什幺”、“球去了哪里”,他原本就不起眼的手部动作自然不会被发现。

看破这个戏法的人一定头脑机灵、心细如发,周画屏一方面感谢他的解释,一方面对他生出几分钦佩。

“你好厉害,只看了一次还在这幺短时间内就找出了其中关窍。”周画屏说。

溪川笑着摇头:“周姑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会知道是因为我们班里有个专变戏法的师兄,这招的原型叫二仙盘道,我看过好多次。”

是这样。

怪不得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周画屏心想。

也许刚才的戏法调动起了溪川的精神和食欲,盘里剩下的一半饺子很快被干光,用好早饭结完账,周画屏和溪川两人在店门口分开。

本以为溪川是知道她的身份刻意接近讨好,但看着他利落离去的背影,周画屏摇摇头,打消了怀疑的念头,回身往客栈走去。

一大早起来时就不见宋凌舟,等她回去时,客栈房间里还是没有宋凌舟的身影,看来他是有事去忙了,周画屏也没闲着,想要破案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死者蔡岳是蔡府少爷,又死在蔡府,要查当然要从蔡府查起,里面的下人被封了口,但蔡府并不是铁板一块,肯定会有其他人进进出出,从这些人口中应该能问出些什幺。

打听的结果令人失望,蔡岳虽然人品不堪、被很多人反感,但这些反感没有深到会让人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他们得罪不起蔡家,看不惯偷偷在背后议论而已。

至于其他消息不过是些蔡岳的风流韵事,比如他和他的二夫人是街上跑马时相遇的,再比如他的第五房妾室原是乐坊舞姬,又比如他还与某户孀妇有首尾……这些故事无用又令人反胃,周画屏并不感兴趣。

不过,其中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久前蔡岳身边有个美貌婢女失足跌入湖中而亡,大家都认为她不走运,因为蔡岳先前几次表示想将她收房。

婢女名叫飘芦,和斜竺是一对姐妹。

奇怪,她明明记得,之前溪川说斜竺的姐姐是被蔡岳失手打死的,但打听来的消息却是飘芦之死乃意外溺水所致。

两种说法大相径庭,其中必定有一种是假的。

那幺,到底是溪川骗了自己,还是打听来的消息有误呢?

周画屏正思索时,宋凌舟回来了。

他刚迈进门里,就撂下一句话:“丁扬宇不是杀人凶手,仙语也不是。”

语气笃定。

周画屏急忙问说:“你是怎幺能确定的?”

宋凌舟一心扑在案情上,一大清早就出门走访,这回他把调查范围扩大,除开涉案的当事人,还询问了他们身边的人。

丁府的下人告诉宋凌舟,当晚丁扬宇出去得突然,也没说他要去何处,好在没过多久回来,除了有些走神没有发现其他不妥之处。

另一边流云院的说法也相差无几。

据侍女小瑶说,仙语从蔡府出来时神情很是张皇,一下台阶就直奔轿子而去,催促着要回去,几个擡轿的轿夫也这样说。

宋凌舟本来没有往心里去,但突然想到蔡岳死亡的原因——身受数刀、失血而亡。

杀死蔡岳的匕首又短又小,凶手若要刺伤他,势必要近身才行,而匕刃锋利,破开皮肉的同时鲜血会迸射而出,也就是说凶犯身上会留下从蔡岳身体里喷出的大量血迹。

然而…

“论是丁扬宇还是仙语,他们进出蔡府前后只有神情有变其他并无不同,”宋凌舟说,“无由此可见他们两人并非杀害蔡岳的凶手。”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但周画屏听了后没有感到肩上的压力变小,秀眉蹙起,抿紧双唇,脸上神色凝重。

本案唯二两名嫌疑人被排除,目前还没有任何关于真凶的线索,案情扑朔迷离如林中迷雾,破案似乎遥遥无期。

宋凌舟不坐下休息而是在房中踱步,盯着脚下喃喃自语道:“可那会是谁呢?蔡府这座深宅大院人口众多,如果凶手是外人,不熟悉情况很难得手,莫非凶手其实是蔡府里的人?”

确实,蔡府里的人杀死蔡岳的可能性很大,但蔡府接近有上百口人,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谁同时具有作案时间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的动机又是什幺呢?

周画屏垂眸沉思,脑中闪过昨日在蔡府看见的一个个人,那些原来平常的面孔变得看不透,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语似乎也变得有所隐藏。

负责奉茶的婢女斜竺觉得蔡岳可能在上锁的书房里出了事,叫来一众奴仆撞开门,然后在里面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蔡岳。这些是最先发现蔡岳出事的一批人,从他们着急查看蔡岳情况的举动看,应该不是犯人。

…等等,不一定,也许犯人就在其中!

周画屏脑中乍现灵光,从浓浓迷雾中隐约窥见道路的轮廓,至于这条路能否引人走出迷雾,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些事情。

周画屏站起身,纤手握上宋凌舟手臂,止住他脚下没停过的步子。

“怎幺?”宋凌舟转过头。

周画屏:“我心里有个猜测,不过还不确定,你陪我再去蔡府走一趟吧。”

*

打开桌上的梳妆匣,各种银耳环、木簪还有几只玉钗静静躺在里面,这些饰品是每次领完月钱后从首饰铺淘来的,可惜因为府里祭礼,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用上。

斜竺并未多看,转而拉开下面的小抽屉,里面整齐排着用线串好的铜板,是攒下来的积蓄。

拿出钱放在荷包里,斜竺走出屋外。

从偏房走出,穿过长长的回廊,斜竺踏入大院,这里住着蔡氏夫妇还有掌管事务的管家,这次她是来找后者的。

“蔡管家,我今日想出去一趟,您能不能帮忙把我安排进采买的名单里?”斜竺压低声音。

蔡管家神色为难:“采买的人数有限,如果我把你安排进去,就有一个人不能去,这事不好办啊。”

蔡府进出本来并不严,之所以有所限制,是因为蔡岳头七时有个小丫鬟买来新头花被蔡夫人看见了,不仅她受到责令,其余人也不再像从前一样自由出府了,只有负责采买的人才能外出。

为了每人都有外出机会,采买使用轮流制,斜竺前天出去过,按照轮班表,再过五天才到她再出门的时候。

可现在她却又要...

蔡管家问:“你是有急事吗?”

斜竺垂下头,眼中亮起两点莹光,面露悲伤:“今天是我姐姐末七的最后一日,我之前只是将她的牌位放到了道观里,想去再捐些香火钱给她做场法事。”

说完,她把装着钱的荷包悄悄塞到管家手里,“您就行行好吧。”

蔡管家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采买队伍集合的时间和地方没变,待会儿你直接过去,说是我让你去的就行。”

斜竺大喜过望,屈膝行了一礼:“多谢管家通融!”

她擡步欲走,却被蔡管家叫住,管家抓起她的手,将什幺东西往她手心上一放,沉甸甸的重量落下来,正是刚才她交出去的荷包。

斜竺愣住:“您这是?”

蔡管家在斜竺肩上重重拍了拍,语重心长地劝道:“尾七一过,魂魄就会彻底离开,见完你姐姐最后一面,就别再执着那些事了,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平平安安活下去才最重要。”

蔡管家目光中半是怜悯半是惋惜,斜竺感觉心脏揪紧,好像有什幺东西要从里面流出来,她赶忙低头躲开视线,眼圈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红了。

原来还是有人理解她们姐妹的冤屈和苦痛。

可只是理解又有什幺用?这点理解救不回姐姐也帮不了她。

斜竺吸了吸鼻子,神情恢复如常,颔首向管家致谢后,朝蔡府大门走去。

“...听说了吗,大理寺那两位大人又来我们府上了!”

“他们来干什幺?该不会凶手是我们身边的人吧?”

“你说什幺呢,怪吓人的...”

繁杂的议论声从旁边的垂花门传来,但斜竺并未听到,她走得飞快,一切都被她抛在身后。

出了蔡府斜竺就与其他人分道扬镳,在街上买了些水果和烤饼放进手上挎着的篮子里,然后往道观行去。

走进道观,斜竺先来到供桌前,恭恭敬敬地对着三清像磕完头后,来到旁边厅堂,厅堂里的香阁上摆着不同颜色的牌位,红为生者,黄为逝者,斜竺边走边看,在其中一块黄底的牌位前停下。

“飘芦之灵位——其妹斜竺奉祀”

上面如是写道。

三缕青烟从手中飘出,斜竺跪在牌位前拜了又拜,将香柱送到香炉中,周围很静,幽幽的檀香味弥漫,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斜竺从蒲团上起来,转身发现观主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我观只为良善之人祈福超度,姑娘无需担忧。”

感觉自己被看透,斜竺心头一跳,随即摇头如捣蒜:“我不明白您在说什幺。”

观主只微微一笑,没有再往下说,这却使斜竺内心越发不安,她匆匆行一礼,绕过观主往厅堂后走去。

供香客休息的厢房在厅堂后方,但斜竺不是去歇息,而是去找人的。

她来到最里面那间厢房前,轻轻叩门:“仙语姑娘,是我,能给我进去吗?”

房门悄然开启,门缝中露出一张雪白脱俗的面庞,没人想到失踪的流云院红牌仙语会藏在道观中。

挤进厢房中,斜竺赶忙合上门,将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先前买的水果和烧饼。

“吃了几天素菜不太好受吧?我买了些吃的,饼里面是肉馅,你先将就着吃些。”斜竺说。

仙语摇头婉拒:“谢谢你,不过我没事,晚点再吃好了。”她虽没什幺胃口但精神尚佳,主动问起外面情况,“案子现在进展如何?丁公子他可好?”

斜竺答道:“案子官府还在查,没听说他们抓人的消息,丁公子应该没事。”

“那就好。”

斜竺将仙语松气的样子看在眼里,没有吭声。

她知道仙语关心丁扬宇,毕竟当初自己就是以丁扬宇为借口将仙语带出来的。

她和仙语说官府认定丁扬宇是杀害蔡岳的嫌犯,但只要她消失不见让别人误以为她畏罪潜逃,就能大大减轻丁扬宇的嫌疑使其得到保全,等到此案变成悬案,他们俩都能平安无事。

但这不过是她欺骗仙语的一套说辞,事实其实恰恰相反。

斜竺有意无意道:“京城派了个大官来查,这案子大概拖不下去,你现在消失不见,他们也许会抓住丁公子不放。不过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至少你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怎幺行呢?丁公子可不能出事啊!”仙语一听,立马急了起来,说着就要往外冲。

“只是也许。”斜竺忙将人摁回去,然后看向仙语,露出不解的目光,“不过仙语姑娘你为什幺一定护着丁公子?像他们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比水沟里的臭虫还恶心。”

即使斜竺刻意压制,还是没能从脸上抹去厌恶。

确实有很多人如斜竺所说,但这样一棍子打死未免绝对,听起来还有些孩子气。

仙语笑得温柔,说的话却十分坚定,只见她摇了一摇头:“别人或许是这样,但丁公子不是。”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对他可没有那种心思。像我们这种自小就被卖进青楼的,早就看透人情冷暖,最初可能还存有幻想,但到现在那点幻想已经消失到不知哪儿去了。”

“有些人嘴上抹满了蜜,说什幺愿意把心掏出来,其实只把你当作物件,高兴时高高捧在手里,不高兴狠狠踩在脚下,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但丁公子不同,他虽看起来浪荡,但懂得尊重护人,来流云院只听曲解闷,遇到有客人为难我们还会主动解围。有回院里有个刚接客的妹妹不小心得罪了客人,被那客人借酒装疯踹了好几下,别人在旁边不敢动,就他冲上去把人拉开还给了一拳。”

说起往事,仙语脸上表情鲜活许多,她的双眼熠熠闪光,仿佛看见了太阳。

斜竺突然觉得无法直视,低下头,盯着膝上双手,过了一阵才呢喃出声:

“若真是这样,那他真是一个极好的人。”

三分赞赏,三分唏嘘,还有四分欣羡,只是音量太小,其中诸多情绪皆隐没在不为人所见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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