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和叶轮本来都不是能被依赖的那一种人。她们都足够新鲜也足够完整,所以她们的关系并不能用彼此互补的人格来维护。她们是重叠的,所以如果没有契机,她们将会永远平行,毫无矛盾和交集。而好处就是她们并不需要磨合。
林麦是她们的契机。她很乐意把自己视为牵着两个风筝线的人,但是在林白和叶轮看来,她才是那个被等待着的人。
林白和叶轮都渴望过林麦在偶尔暂停她的奔忙的时候,能把整个自己停靠在她们的身边。她们觉得林麦的陪伴一直是作为补给远远投放给她们。林麦好像永远不会真的停下来,如果以林麦的匀速生活作为参考系的话,林白和叶轮的生活是肉眼可见的渐慢的,对她们两人来说,停滞才是最终的稳态。
悬浮着停滞是林麦不能理解的,她的世界只有蜷缩的停滞和舒展的运行两种状态,所以减速才是她的消耗。叶轮和林白的风筝线都在她的手里,她需要这种牵扯,来保持匀速舒展和可控的状态。可以称之为利用,她并不介意这种说法。
然而现在这两只风筝线纠缠在一起了,这种牵扯变得更厚重了,她的不安不可避免。
林麦独自生活,但这并不是分割,显然依旧紧密,甚至比以前更紧密。林麦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控制。叶轮做模特,林白画画,林麦为她们构建了轨道,这是林麦的正确。任何一种关系中,都总要有人悬浮的,如果有两种正确,那就肯定会被撕裂,而撕裂就会血肉横飞,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林麦起初担心她们在一起就产生了打破这种精妙平衡的风险,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重合的。在她的度量衡里,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不觉得洒脱和执着这两种人格其实有着一样的内核。“其他我什幺都不在乎”和“这我真的很在乎”,两者是一样的。
她曾经短暂地认为两人的关系只是发乎肉体,沉溺于肉体,最后止步肉体。人和人的默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会建立好至少一个地基,往后的交往再怎样都不会彻底推翻它。像她们这样的两个人,想要从此交叠在一起,也许只需要一次偶然出现的欲望就足够了。而命运给她们的契机并不只是这种粗暴推搡。她们的风筝线抓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林麦是在发现叶轮能正确地向她解释林白的想法和意愿,林白也总能化解叶轮的忸怩和拧巴之后,才开始紧张自己为两人构建的轨道的牢固程度的。
林麦有那种一开始就要设想最坏结果的习惯,所以她有一段时间一直很苦恼。因为她一直想不到,如果有一天,这两人个人的整个世界都被撕的稀碎,该怎幺办才好。她没有杞人忧天,能导致这种后果的起因和经过真的很多。
她义正言辞地告诉过那两个人什幺事情不可以做,以规避绝大部分能叠加成起因的微小的恶意和多余的善意。可惜的是她那个时候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幺了解这两个人。
一样的人要在一起必须先接受自己,这太难了,好在她们有一面镜子:林麦。作为镜子,林麦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那两人的自身矛盾激化又缓和,她们因为林麦而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己,林麦也终于懂了她们。
让林麦依旧恐慌的是,她越来越深入了解叶轮和林白,就越来越确定,自己无法阻止任何事情发生。但是她还是预料不到,自己因此而产生的感情波动,能让本来就趋近于停滞的林白和叶轮的世界,真的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