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从没进过东边的院子。
她甫一跨过门槛,只听院内熙熙攘攘,有人高声招呼道:“呦,宝信,这是领了谁来?”
“夫人那处打杂的阿朱。”宝信随口回道:“你们都不肯收拾,只好另寻个人来咯。”
“那脏屋虽小,东西却不少。”良信不放心道:“你怎的不寻景桃她们来?”
阿朱立在庭中有些无措,妙容遥遥瞥了她一眼,捻起碟中巧果,倚在柱边挑眉道:“放心罢,这丫头最是呆傻,使唤她干什幺都成。”
正巧洛容恰从屋中步出,闻言,也跟着其余几个抱着书册的小丫头嘻嘻笑道:“不错,再没比阿朱更勤快的了。她手笨嘴笨,唯独洒扫一事做起来得力。”
阿朱被她们笑话了一通,并不觉得十分难以忍受,唯独有些怅然。她原以为宝信是真心邀她来玩的,没想到只是换个地方做活罢了。
不过,也没什幺大不了的。阿朱默默想,这些本来就是她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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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头正好,宝信引她穿堂过屋,略过雕梁画栋的华室,最终停在一扇小而窄的木门前。
“这是间书阁,不过已许久不用了。”饶是宝信小心翼翼轻推门扇,一阵浓厚的灰尘依然迎面四散:“咳咳!你、你且将此处……咳!”
这屋子着实太过脏乱陈旧。宝信说不下去了,她赶忙掩着口鼻退到一边,用眼神示意阿朱进去打扫干净。
“姐姐,这儿有多久没进过人了?”
“不晓得,约莫五六年了罢。”
阿朱进去了,她的步子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可这屋子里堆满了旧书,活物估计只有蜘蛛蚂蚁一类。
宝信怕这丫头推脱不肯干,便摆出好处道:“你收拾好了先别急着回去啊,在咱们院里吃,妙容备了好些果子呢。”
然而,只见阿朱提着水桶拎着掸子,扭头对她傻笑道:“姐姐且去忙罢,我收拾好还得赶着回去,免得嬷嬷寻不到我。”
她说话语气如常,面色也毫不为难,真叫人怀疑她是不是天生脑袋里缺根筋。宝信在心里嘟囔了句怪人,便不再理会她,自顾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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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花了一整个下午,才将这屋子收拾得体面些。
不过她自己却已然灰头土脸,浑身脏臭。
阿朱太累了,她觉得自己此刻连走回主院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便大着胆子坐在了那张废弃已久的圆凳上,稍歇片刻。
双臂隐隐作痛,腰背也阵阵发酸,可她却被面前壁上悬着的一幅长卷画作吸引了所有目光。
画卷可分为两部观赏,上部有崇山峻岭,下部则是竹溪厅堂。堂下有一男子潜心于案上书卷,另有一女子双足跪地敬奉盘盏,侍候在旁。
阿朱认认真真瞧了半晌,莫名觉得这画十分眼熟。她忍不住站起身,想走近些,看得更清楚些。
书阁内清静得落针可闻,阿朱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像要做什幺亏心事般,急促不安。她缓缓擡起手,轻抚画卷,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不止是这画,竟连这画后都另有乾坤。
画后壁上依稀延出些苍白的纹路,她轻轻掀起画卷,旋即睁大了眼睛。
这壁上,竟刻着一整幅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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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闲下来,紫袖备齐了乞巧要用的器具,唤院里的丫头们聚在一起。
“阿朱呢?”她张望道:“半天没见她人了。”
“许是又被宝信她们捉弄了,方才回来便魂不守舍的,还守在花架子下头呢。”景芝不甚在意道:“紫袖姐姐,别等她了,咱们先穿针罢。”
紫袖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独缺她一个像什幺样。你们玩罢,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