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我杀的

Terry没有力气回头去看,但他知道肯特死了,在他昏过去前用一丝气声在苏熙耳边言语:“别怕,人是我杀的。”

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当Terry将她拉开,自己扑在她胸前堵抢眼时   ,她抓紧时机指向肯特,手起枪落直中眉心。没有任何预想中的犹豫害怕,唯一的信念便是要活下去。

上一刻还粗暴狠戾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瞬间失去了生机,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Terry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脚底渐渐不再蹬水,整个人挂在她身上。

苏熙被压着向下沉,她模糊中看见肯特以更快的速度坠入深海。一片殷红从他的头顶晕染出来,像凋败的玫瑰花瓣,倏地一下被吹散。后知后觉地感到眼睛被海水刺得发涩,她想要屏蔽掉五感,但很快海水灌进了嘴巴、鼻腔,仿佛还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儿,令她阵阵作呕。

苏熙猛然清醒过来,她开始拼命踩水划水,驮着Terry游向快艇。游过去只是多费点力气,难的是要把一身肌肉的男人捞到船上,生拉硬拽恐怕会使他伤势加重。

苏熙的声音又沙又哑,带着绝望的哭腔,“我求你别死!你快醒醒!”回应她的是一阵寂静,她只好钻进水里,试图用肩膀的力量将Terry抗上船。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快船隆隆隆的声音,她定睛细看,是支援的人从岛上赶过来了。泪水终于混着咸涩的海水一并滑落。

Terry与中了独眼一枪的那人皆昏迷不醒,船上跳下几人迅速帮他们止血,然后送回岛上抢救。其余的人继续赶往大船,支援善后。

苏熙披了件别人递过来的薄外套蹲坐在船尾,想要专心为眼前两人祈祷,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肯特死不瞑目的那一幕。

她是被人扶着下的船,然后匆匆洗掉了一身海水,头发都未拭干就回到抢救室门口守着了。一天一夜,直至确认Terry脱离生命危险后才去休息。

苏熙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却睡不着,她怕一闭眼就看见肯特的脸,只好吞了片安眠药。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已有警察在外面等待问话。

邻近的几个小国制度宽松,警署方面只要提前打点好亦有漏洞可钻,苏熙按照Terry提前计划好的口供一一交代,咬定他们只是来做正当生意,碰见肯特等人上门寻仇,一切反击都属于正当防卫。

而他们之前去见厂商、供应商的行径确实表明所言非虚,所有证据都对他们有利,唯一无可辩驳的就是非法持枪。这一点只能推到交战时不幸身亡的人身上,已经死了的人无所谓多一项三五年的罪行。他们选择为德兰家族卖命时便清楚,想要得到巨大财富就必须承担同样大的风险。

可当警员问起苏熙肯特是如何死的时候,她犹豫了。

手里的纸杯被捏变了形,冷水从里面溢了出来,“是我……”

“是你表哥开的枪?”

苏熙听出里面浓浓的暗示味,   闷闷地嗯了一声。

问过话后苏熙去见了Terry一面,死里逃生的他躺在病床上依然虚弱,但脸上却露出笑意,“不恭喜我吗?终于得偿所愿了。”从David过世后,他日夜期盼着这一天。

苏熙说不出恭喜的话,她很想问这幺做值得吗?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本就是我欠你的。明天一早你就启程回加拿大吧。”

话虽如此但苏熙不放心他的伤势,“我等你一起走。”

Terry执意,“医生说等我完全养好起码还要两三个月,短时间内不适宜坐长途飞机。”他留下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

苏熙不再推辞,开始回房收拾行李。

之前为了防止明宇丞发现她没回加拿大,苏熙怕说多错多,不敢再跟他频繁联系。视频从每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再到五天,直至后来连发文字的时间都非常少。

这次临行前苏熙内心忐忑,害怕如有万一想最后看他一眼。视频接通后明宇丞格外开心,直到听她说要随家里人出海三天无法联络时才深深拧眉。

她看得出他的不安以及强忍下的暴躁情绪,于是承诺,“我只要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回来之后我们可以继续保持每天通话。”当时的她确实这幺想的。

明宇丞闷闷不乐,“那好,就三天。”

苏熙清楚他明明心有疑虑,却从不逼问她、调查她,给了她足够的信任与空间。可她呢?正是利用这份信任不断欺骗隐瞒,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真相该有多失望呢?

三天时间。第一天她杀了人,第二天一直守着Terry,现在离第三天结束还有几个小时,要想取消邮件发送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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