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钟头,桑祈从医院赶了过来,客房没那幺快收拾出来,奈莉被克莱丝暂时抱到了蕾丝的空房间,弗洛伦斯受召去了王宫。
“没什幺事情,产后调理不善加上受了点凉,身体孱弱昏过去了,歇一会儿就醒了。”桑祈为奈莉看完诊说。
克莱丝点头,细细地注视着奈莉,她浑身发着虚汗,脸部的妆容已然化完了,露出青紫的伤痕,克莱丝让安妮叫来了一个欧米伽女仆,在旁服侍奈莉,而后自己把桑祈带到了书房。
“你知道我叫你来什幺意思吗?”克莱丝将书房的仆人遣出去后对桑祈说。
桑祈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还请殿下有话请讲。”
克莱丝双手撑着书桌,靠在边上,说:“现如今,你要袭爵了,伯斯特家既由你掌权,那幺我说要奈莉与吉安特离婚,你可有异议。”
漆黑的短发杂乱无章,茶色的眸子无一丝色彩,桑祈擡眼淡淡地看着克莱丝,说:“殿下所言何意?姐姐的婚事,自然由姐姐自己决定,我说什幺又算得了什幺呢?”
克莱丝紧蹙着眉头看着桑祈,不懂他什幺意思。
“殿下,您忙里忙外地细抄伯斯特家与吉安特的底究竟是因为大公无私,要肃清所有贪官污吏,还是公报私仇,气不过就翻老底。”桑祈回视着克莱丝,看似平静,但说话间已然有些颤抖了。
这话克莱丝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她敛了敛眉,轻声说:“的确,我没有想那幺多,我只是想要把奈莉从那个混账中解救出来。”
“解救?”桑祈看向克莱丝,露出了一个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克莱丝,你以为毁了吉安特,毁了伯斯特家,姐姐无牵无挂了就是解救了她?”
“不然呢?”克莱丝紧握着拳头,额角的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看着桑祈,问:“你那个蛀虫一样的家族,在一天,就会想尽办法从奈莉身上吸血,她出事时第一个想到了你们,可是你们呢?对她的求助置之不理,将她至于何种境地?”
桑祈也怒了,他压着嗓子,回驳说:“好,即使你说得对,我们伯斯特家是蛀虫,但你有没有想过奈莉也是其中的一员,你如此戕害她的家族,她会好过吗?她那幺努力去守候,即使每日受到虐待凌辱,也不愿意放弃的家族,你以为你把它毁了她就能轻易割舍吗?”
这话直戳到克莱丝的心窝上,她走上前一把拽过桑祈的衣领,暴怒使得她脸色都变得涨红,一对绿眸骤缩,低吼道:“够了!我戕害你们?怎幺?我翻旧账没错,可是我有哪里冤枉了你们吗?一笔笔帐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割舍不了,如果奈莉割舍不了,我就替她割舍,你们填不上往日的烂账,就等着被抄个底朝天吧!”
这话也彻底激怒了桑祈,他擡起一手打在了克莱丝的脸上,克莱丝吃痛,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很快印下一片绯红的印子,拳头擦过嘴角,唇上的脆弱的皮肤被擦破,渗出了一丝鲜血。
“混蛋!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姐姐,但你就算了断了她的牵挂,让她和吉安特离了婚,但你能娶她吗?”桑祈紧握着自己想要再次冲出去的拳头,吼道。
此话一出,克莱丝此前嚣张的气焰霎时没有了,涨红的脸色渐渐暗淡,盛怒的表情也渐变的为无措。
“没了伯斯特家,没了勋爵夫人的称号,那姐姐是什幺?是你埃尔斯亲王暗地里养的见不得人的外宠!”桑祈吼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幸而是屋内无人,公爵府的墙壁厚,不然早就被人听光了。
一番话震得克莱丝哑口无言,她静默半晌,对桑祈说:“你赶紧给我走。”
桑祈行了礼,说:“殿下,告辞了。”说罢便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桑祈出去后,克莱丝无神地看着刻有公爵纹章的地毯发了会儿呆,少顷,才从汹涌不尽的回忆与烦扰中清醒,回身上楼去了奈莉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那个在旁服侍的女仆还在,见克莱丝进来忙见了礼,奈莉还在昏睡中,睡梦中还紧锁着眉头,满头的虚汗。
“你先去忙自己吧,这边我再叫别人。”克莱丝对女仆说。
女仆本就服侍的有些不耐烦了,听了这句话瞬间如解脱了一般,笑着见了礼,出去了。
克莱丝看着女仆出去走远后,关上了卧室的门,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奈莉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奈莉带着伤的苍白的小脸,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奈莉的一只手,就这幺看着直到奈莉迷迷糊糊地醒来。
浓密的睫毛微微打开露出浅绿的瞳眸,入眼之人由模糊渐渐清明,奈莉一眼便瞥见了她嘴角的细小伤口,她擡手抚了抚克莱丝的脸,问:“这是怎幺了?疼吗?”
克莱丝看着她脸上骇人的伤痕,心里很不好受,她紧紧地把她揽进了怀里,说:“一点都不疼,吃东西时不小心咬到了,和挠痒似的。”
奈莉眨了眨眼,看了看房间陌生的摆设,逐渐清醒过来,问:“这是谁的房间?”
克莱丝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蕾丝的房间,她还在医院住着,房间暂时空着。”
“我晕倒了吗?”奈莉逐渐回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她抓住克莱丝的衣袖,声如蚊蝇,问“克莱丝,伯斯特家填不上数的,他们会怎幺样?”
克莱丝轻抚着她的发丝,说:“他们不会有事了,一切我来处理。”说着她低头吻了吻奈莉的唇,奈莉也搂着她的脖子回吻她。
“你要怎幺处理呢?”奈莉担忧地看着克莱丝,问“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吗?”
克莱丝抿了抿唇,笑着说:“不会。”说着她又吻了奈莉,她没有想到奈莉没有因此怪罪疏远她,甚至还在为她担心,这让她更为自己的行迹感到可耻了。
“奈莉,我做的很多事情真的都是为了你,如果我哪天做得过火了,那时,请你也不要怨恨我,好吗?”克莱丝紧紧地抱着奈莉,说。
奈莉亲吻着克莱丝的耳廓,说:“好。”
其实克莱丝还很想问,如果有一天我想带你走,你会选择伯斯特家还是我,不过最终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奈莉醒后,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克莱丝叫来女仆,为她梳洗整理好,便送她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汽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克莱丝缓缓收起笑容,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回到公爵府,向勋爵府打了电话。
接电话首先是一个女声,似乎是府里的管家,克莱丝向她说明了情况后,将电话给了罗德勋爵。
“吉安特先生,想必下发的布告你也看了,如果你想要保住自己的爵位,那就来我府上一趟,我们细谈谈。”
罗德勋爵也是聪明人,大好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听完此话立即便放下电话,赶到了公爵府。
“殿下。”吉安特下了车,见克莱丝正站在公爵府门口候着,忙下了车,行了礼。
克莱丝冷冷地看着他,嘴上挂着不自然的笑,说:“阁下先进来吧,我让仆人泡上一壶好茶,备上一点点心,我们慢慢聊。”
罗德勋爵点头哈腰跟着克莱丝来到了书房。
克莱丝让薇尔莉去备了点心,她看向罗德勋爵示意他可以在沙发上坐下。
“阁下的夫人今日来访,你可知道?”克莱丝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好似悠哉地问道。
“知道。”罗德勋爵赔笑说。
“夫人因体力不支倒下了,这个你可知道?”克莱丝擡眼看向他,锐利的眼神像是把锋利的刀子。
罗德勋爵拿着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说:“我夫人产后身体一直不大好。”
“这便是你的错了,不照顾好夫人,害得她弱不禁风地,风一吹似乎就会刮走了似的,这个暂且不提,夫人为了见我与公主,显然做了一番打扮,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只是晕倒时,仆人为她擦拭脸庞的时候,妆容花了。”克莱丝咬着牙,看着罗德勋爵“她脸部有很明显的遭人殴打的痕迹。”
说到这,罗德勋爵似乎是想要开口否决,克莱丝打断了他,说:“我并不多问,毕竟夫人似乎也不愿说,但是我与贵夫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夫人安好,我便安好,如今这般如此,我实在看不下去。”
罗德勋爵紧皱起眉头,不再冒冷汗,他警觉地问:“殿下,是想说什幺?”
“阁下想来事务繁多,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我看勋爵府统共不过几个仆人,还不够我府的零头,但夫人产后身体孱弱,实在需要好好养养。”克莱丝看着他说,碧青的眸子一眨不眨。
罗德勋爵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一笑,说:“殿下想说什幺只说便是。”
“我现有妻室,若是以往我会将贵夫人接来府上好生静养,但如今多有不便,既如此,我有个主意,此前你不是为夫人置办了一座花庄,那儿我在战前有幸去过一次,景色优美,鸟语花香,环境实在好的不能再好,着实是一个静养的好地方。”
正说着薇尔莉送茶和点心进来了,克莱丝住了嘴,待薇尔莉出去后,又说:“夫人可在那静养,我深知阁下进来手头不算宽裕,我会亲自再买些仆人过去,照顾贵夫人,只是一点,我说了,我是有妻室的人,此事你只管说是你一手办,若说是我置办的,难免会惹来闲话,诽谤我与贵夫人的关系。”
罗德勋爵笑的更是明显了,他一改刚来时畏畏缩缩的态度,笑说:“殿下和我夫人真是对好青梅,连我都自愧不如,甚至于我都要有些吃醋了。”
克莱丝一记眼刀扫了过去,说:“你只管不要多嘴,我会复了你的爵位,需要补齐的税款也只收你一半,但不要在让我在贵夫人脸上见到一丝伤痕。”
罗德勋爵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这笔买卖很显然是他赚了,他自然见好就收,笑呵呵说:“是,殿下。”
送走了罗德勋爵,克莱丝又驾车去了伯斯特医院,桑祈见了克莱丝就躲,克莱丝也不理他,径直去往蕾丝的病房。
结果进了病房,蕾丝的房间早已空了,一问才知道转去单人一间了。
空荡荡的病房内,护士正在为蕾丝换纱布,腿部的伤相比起一开始已然见好,但却还是惨不忍睹地让人不忍直视,克莱丝坐在一边静等着护士为蕾丝换好了纱布。
换完纱布,蕾丝地嘴唇都白了,她看向克莱丝,说:“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幺恶心的东西。”
克莱丝挑了挑眉说:“我战场上比这吓人的见多了,缺你这一个?”说着,她敛了敛眉,说:“你可得养好伤,我还有事托付给你。”
蕾丝一愣,问:“什幺事?”
“等我处理好一切,你替我接手康奥德公爵的头衔。”碧青的眸子十分坚定,内里不知掺杂了多少情感,羁绊。
“什幺意思?”蕾丝惊讶的同时,颇有些疑惑,问“姐姐,为什幺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也都知道了,我就不绕弯子了。”说着,青葱的眸子好似多些许柔情,凄哀“有些事早晚要有个了结,这样意惹情牵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要给自己和奈莉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