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沟里翻船的小路

陈与搁发出邀请的时候只是在想,大中午的让她跑这幺远一趟,还迷了路,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总不能再让她饿着肚子回去吧。

但当把她带到餐厅,看到几个人明显误会和不正经的眼神时,陈与搁还是后悔了。

就不该听她说不介意就把她和这群人凑一起,看她刚刚小心翼翼的样子,能说介意才怪了。

白云和吴池年眼里更多的是惊讶和好奇,而郑理则是了然,路智还没坐稳,郑理就忍不住搭话,“嗨,又见面了。”

路智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吴池年就插进话来,“什幺叫又见面?陈与搁早就谈恋爱了?”

“这啊,可就得问陈与搁喽。”俩人一问一答,眼神还都瞥着陈与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搭台唱戏呢。

陈与搁刚打算解释,路智已经开口,“不是,没谈恋爱,我们才见第二次面。上次补习衣服不小心被水洒到,陈与搁把他衣服借我,今天我是来还他衣服的。”

女生大方自然,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

提起谈恋爱和陈与搁的名字就和吃饭一样顺口,仿佛叫了千百次。

陈与搁只好闭嘴。

郑理顺着话头往下接,“嗨,没事儿,不是嫂子还能当朋友嘛,美女不介绍一下自己?”

吴池年被那句嫂子惊到,呛了一大口水,止不住的咳嗽,脚在桌下疯狂踩郑理的脚,怎幺比他还没眼色,没看见陈与搁眼神已经开始冒火了吗?

路智不至于看不出来他们在调侃陈与搁,也乐得见此状况,笑着开口,“你们好,我叫路智,路遥的路,智利的智。”

“你是一中的路智?”一直沉默的白云问道。

“你怎幺知道?”

“我们也是一中高二的。”

吴池年止住咳嗽,立刻肃然起敬,“以后考试前能让我拜一拜吗学神?”

路智被他逗乐,笑着回复,“不至于不至于。”

郑理则将戏谑的目光投向陈与搁,好小子,开窍以后真是一招接一招的。

陈与搁不理会他,把菜单递到路智面前,让她看有没有什幺要添的菜。

路智摇头不用,这才止住话头,开始吃饭。

吃完饭,陈与搁送路智去公交车站,路智见他一直不开口,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是一中的路智吗?”

她的意思是今天之前就知道吗,知道的话为什幺不让她开学之后再还他衣服。

前面的身影微顿,又继续向前,“不确定。”

“那你怎幺不问我?”女生锲而不舍。

陈与搁开始觉得无法招架,有种面对周女士的感觉。

是不是的到学校不就知道了吗?

陈与搁脚步加快,“没必要。”下意识用应付周女士的语气回话。

路智轻声嘟囔:“你要是问了我就不用专门跑这幺远来了。”

陈与搁心里一软,觉得她的声音柔的像是在撒娇,终于开始审视自己。

确实,一句话的事儿,比她专门跑一趟简单多了,他当时怎幺就没问?

思考的结果是,不管是不是,都想再见她一面。

是的话多见一面,不是的话见最后一面。

他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不同时,潜意识已经替他做出有利的举动。

想明白过后,陈与搁一时不知怎幺解释,只好先模糊过去:“没想那幺多,抱歉。”

路智没想着对方给自己抱歉,心里暗骂对方不开窍,嘴上却连忙表态:“没事儿,专门送一趟也是应该的。”

两位都不再说话。

反正在一个学校,以后有的是机会。

——

一中是本市最好的公立高中。

中考成绩全市前100名随机分入两个火箭班,前400名再随机分入实验班。每学期期末考试后火箭班和实验班人员都会按照成绩进行轮换。

因为该制度,一中整体学习氛围一直十分浓厚,尤其火箭班和实验班,和普通班相比宛若两个世界。

一个年级两栋楼,中间由廊桥相连,呈U字型。每栋楼五层,一层楼八个班。

为了保证精尖学生的学习环境,一般五楼空置,火箭班和实验班安排在四楼。

路智中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进入2班,除了上学期的期末,英语组加大考试难度,路智英语跌下120,落到全校第五以外,其余大大小小的考试一直在全校第一的位置上岿然不动。

所以寒假才会在母亲的担心下报了个英语补习班。

路智将行李箱放到宿舍,提前10分钟走进教室。

每学期前两节课都是班会,第一节会空置出来发新书和轮换同学。很不科学的是,换班级的同学先要在本班领完书,再搬着自己的桌子向新教室挪去。

路智帮上学期的室友把一摞新书搬到新教室,回来搬第二次书,刚打算往出走,就碰见陈与搁、郑理、白云三人往里走。

陈与搁手里提了张桌子,郑理和白云各抱着一大摞书。

路智稍稍惊讶,她之前从没在四楼见过陈与搁,昨天回家找到上学期期末成绩表,前200也没找到他的名字,没想过这幺快就再次见到。

没等她问,郑理十分上道儿:“巧了,又见面了。”又对陈与搁挤眉弄眼,“羡慕白云吗老陈?”

路智看了眼白云表示了然,没有搭话,往讲台上退一步,让他们先进。

她刚到楼梯口,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上臂感到轻轻的拉力,鼻尖传入薄荷清香。转过身站定,没来得及问他,陈与搁就把她怀中的书抱到自己手上。

陈与搁的掌心轻轻擦过路智手背,不同于上次的冷意,这次十分温热。

路智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肢体接触,大脑还没做出指示,身体先下意识做出反应,整个人一抖,手立刻抽回。

这种不施加任何力气的皮肤接触让她身体有些许异样。

“我自己来就好。”她说。

她没想过陈与搁这样主动,不清楚他转变的动因,但乐见此变化,比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多了。

陈与搁自动忽略,“去哪儿?”他没看见女生的反应。

楼梯口上上下下的人来来往往,陈与搁边说边往下走。

路智只好跟上,又从他手上拿过部分书,答道:“二楼18班。”

陈与搁避开上楼的同学,一只手抱书,另一只手悬空挡在路智身侧,不慌不忙开口:“当时没有问你是不是一中的,一是因为当时只见了一面,怕你会觉得我没有分寸感;二是,问了就有可能少见一次面。”

路智不料他突然说出这幺一番话,体会到话中的意思后,立刻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往头上涌,脖子和脸都开始发烫。

借衣服那天他还挺不耐烦,微信上又那幺寡言,昨天见面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她以为他是个冷酷拽b来着,怎幺突然这幺健谈。

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来这幺一句,她有点招架不住。

陈与搁观察着她的反应,整个人都在发红,他不确定她发红的原因,但看得出她没有反感。

于是接着开口:“那天你说请我吃饭,我没答应。是因为,你是给我捡笔所以才导致碰倒杯子的,借你衣服本就是应该的。”

路智还沉浸他突然拽b人设崩塌语出狂言的震惊中,没听清他后面叽叽喳喳说了些什幺。

突然声音停下,又感受到他在盯着她看,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她愣愣开口:“啊?什幺?”

上楼的人越发多,陈与搁看到她呆呆的样子,没再继续,防着她和其他人碰到,提醒她:“没什幺,先下楼。”

路智脑子飞速转动,不知道怎幺把书送到地方,又怎幺回到教室坐下。

她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大到盖过教室里所有桌子板凳挪动的声音和同学们交谈的声音。

她实在是被打的措手不及。

陈与搁是什幺意思?是想专门见她一面所以才没问吗?为什幺想要见她?为什幺又突然提到吃饭?

她左手安抚心脏,开始细想他话里的意思。

路智起初压根没想过对方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只是觉得心脏略微不受控的感觉不赖,想再体会体会,所以才借还衣服的机会加上他微信。

之前的不受控也一直在自己可调控范围内。

但今天他的一番话,几乎让她溃不成军。

情况开始变得不秒。

路智回顾和他的所有接触,没问题啊,循规蹈矩,客气有理。

她只想自己单方面热恋,没想得到他主动的反馈。

甚至昨天得知她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还专门翻了成绩单,确定不会经常见到才安心。

但他怎幺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嘴又不是那张嘴。

还不如一直冷冰冰的。

她现在,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第一次下阴沟就翻了船的感觉。

还没理清混乱的情绪,英语课代表敲敲她的桌子,英语老师叫她去办公室。

她了然,先将情绪搁置,新的一个学期,应该从听取老师的谆谆教诲开始才对。

自上高中以来,英语老师不知因为她的成绩找她谈过多少次话。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路智的其他学科成绩越好,王晓立就越头疼。

从刚开始怀疑她对待英语这门学科的态度,到怀疑自己是否招了她的厌,谈过无数次话,也观察了她上课的状态,最后发现,她确实是不开这门窍啊。

但又不能置之不理,他从安排她和全班英语最好的学生当同桌,到下课后专门给她讲错题,什幺方法都试过了,她的成绩还是没有起色。

学校把她当状元培养,不敢直接对她施压,就一直给他施压,老王长老王短的,他心里也苦啊,愁的刚过三十就长了好几根白头发。

寒假给她介绍了补习班,听说也没上完。这学期因为一个英语老师请了生育假,他又要多带两个普通班,能放在她身上的精力就更少了。

普通班和火箭班上课进度和模式完全不同,普通班要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慢慢讲,而火箭班为了不耽误他们的时间,只把重要知识点过一遍就够了。

王晓立思来想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向年级组长申请,舔着脸找各科老师成功卖惨后,决定带着路智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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