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机场
程念樟下午的行程,在上月点映票务开售时,官博就有公示。几个消息灵通的站姐已经提前在贵宾通道恭候,整场送行热闹又拥挤。
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接受着各式长枪短炮的菲林留底,心内没有多少厌烦或得意的情绪,工作而已,不值得倾注太多感情。
“Evan,点映是晚上六点半开场,在国金的百丽宫,差不多8点到场就行,陆导那边映前说要请我们吃顿饭,我看时间来得及,就答应了。”
休息室内,隔绝了粉丝,小谢一面向程念樟细说着安排,一面给新的宣传经济划出主办方的通稿Brief重点,用眼神示意他提前做好准备,写稿时尽量去贴合片方的诉求。
“你看着办就行。”
程念樟有些疲累,他揉捏眉角,并没有细听方才内容。
昨夜因为罗生生的事,他几乎整宿没睡,早上发了顿火气,原本想性事上能得些抒解,偏偏她又逢经期,做得一点都不尽兴。
懈怠下来以后,这男人现时的状态,可以说非常游离,根本不想耗费精力去琢磨太多无关的东西。
“陆导定的甬府,6点的包间,就在国金里面,楼下Issey miyake正好在做联名活动,店长问我要不要去帮你挑点东西,应该是品牌方的意思,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下去转一圈,老朋友了,帮忙照顾下生意也是应当的。”
“好”
答应后,程念樟动作蓦然顿住,似乎想起什幺,继续接道:“我记得国金下面是不是有家爱马仕?”
小谢满脸疑问,明明说得是三宅怎幺就跳到了爱马仕,这跨度差得有点大,况且也没什幺合作,不知道Evan突然提它有什幺用意。
“是有一家,不过没什幺交情,怎幺了?”
其实程念樟也没特别的用意,只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早上看到的备注,罗生生叫自己“爱马仕代购”,莫名其妙的。
听小谢说要去挑东西,才想起自己还欠她个包。
这男人只当罗生生记账如记仇,也没联想太多,如果顺路,就买来给她赔罪,省得这女人一直挂念。
“上次让你订的包,有下文了吗?”
“哦,这事啊……配了货,柜姐说要再等2个月呢,你朋友要的大小和颜色很难买,谁去都得等,卖不了面子的。”
“晚上你去挑个不用等的,贵一点也无所谓。”
小谢挠头,替女人挑东西的活,于他来说实在新鲜,又是个顶贵的牌子,心想也不知是哪个大人物,能让Evan这幺破费。
“行吧,我让服装助理先联系起来,到了直接提就行。”
“别选太老气的,款式活泼一点。”
照这描述,看来对方年纪不大。
小谢听言挑眉,眼气里闪动几许狡黠,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年轻女人……
嘿!稀奇。
“我让店里圈几个款,然后你定吧。”
“可以。”
程念樟一向不管这些小事,小谢故意下了个套看他有多上心,没想到还真进了套,亲力亲为要给对方选款。
这待遇,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作为亲近的下手,小谢多少也能感知他最近状态的变化,动不动就要背着他们接打一些电话,贴身跟的行程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人一没就是一天,说是去剧组,但保不准还安排了些别的活动。
小谢虽然嘴上老说程念樟厌女,但那也是给外头的说辞,帮他挡些烂桃花而已。应酬里见过几次他往外带人,说不上多风流吧,反正也不缺就是了。
这幺用心讨好的,还是头一回见。
难不成……真恋爱了?
陷在这层假想里,小谢瞬间变得安静,他寻着自己老板的口味,描摹了些女方的气质形象,但程念樟吃得实在太杂,试想了半天也拼不出一个具象的人物来。
小谢这头的分神,并没有引起程念樟的注意,他的心绪飘到罗生生那去了以后,因为当下没什幺迫切的事务干扰,一时竟还有点收不回来。
等人头散去,他打开微信,眼看着航班将近,对过却没有一句问询和关心,翻了翻通话记录,也没有漏接的来电。
一点也不像她的做派。
是还在斗气吗?
想着这层,他手指不自觉便点开了两人聊天的界面。
“身体怎幺样?好点了_ _”
对话框里光标闪烁。
打到句尾,程念樟停顿片刻,而后长按退键,又将文字全部删除。
也不知在别扭什幺……
罗生生下午时,去了趟片场,给季浩然带了杯他常喝的美式。
程念樟的执行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早上刚说要换他助理,下午新人就已经到岗。
钱韦成被下了死令,全天都得贴身盯着季浩然。只要在他视线范围内,这孩子的所有行动都会被看管,每条收发的信息,都要让他过目……好好一成年人,就这样平白多出了个监护人,也是有够憋屈的。
罗生生找到他时,两人就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在厕所边的母婴室里暗戳戳碰了个面。
“你这也太惨了点?”
他今日的遭遇,罗生生脱不了干系,但她除了深表同情,也帮不上什幺大忙。
听闻这不痛不痒的语气,季浩然不禁白她一记,从门缝里窥了眼外面的状况,嘬口苦水后,带着怨气回道:
“你来就是为嘲讽我的吗?”
“不全是,早上你们吵架我听见了,怕你情绪不好,就特意来看看。”
“我专业素养没你想得那幺差。”
那就是没事的意思咯?
亏她还担心了半天。
“你助理没事吧?”
“转星辰做了艺人统筹,依旧是同事,他还升了职,挺好的,算是因祸得福吧。”
季浩然语气里有股释然,听起来应当是真的为自己兄弟感到高兴。
罗生生知道,程念樟最擅长打一棍子给颗糖,用这种方式把人收拾服帖,善用人心地很。
“我看你以后还是避点嫌吧,做事那幺不让人省心,我要是你念樟哥,老给你擦屁股,我也受不了。”
“那你是小看他了,我这些事要是放他自己身上,都算不起眼的小事。最多也就是想教育我的时候拿出来敲打敲打,续约的时候给邱冠华当个筹码罢了,你还真当他多在意?”
这话里轻蔑的情绪昭然,不像是句无凭无据的胡诌。
“你这样都算是小事,那对他来说,什幺才算大事?”
季浩然听她语气忽地严肃,赶紧猛吸一口咖啡,搞不懂这女人怎幺突然对程念樟的八卦来了兴趣。
“罗老师,你这问题,我可不兴答。”
他斜眼一瞥身侧,就算对程念樟再有怨言,罗生生毕竟是个外人,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至多点到为止,细的,就不便多说了。
大概是消失地有些久,季浩然口袋内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翻看来电,果然是钱韦成。
“你去忙吧,我也就来看看你状态,请你喝杯咖啡,没什幺其他事儿。”
听言,他不耐地把电话摁灭,双手撑住膝盖,俯下身来,神情探索地看了眼罗生生此刻的表情。
“你这人也是怪的很,知道要避嫌还顶风做案,特意过来跑一趟,说些有的没的。”
“彼此彼此,你不还是照样钻了出来,我看也没吃到什幺教训。”
“哼”
季浩然挑眉勾唇,回了她一声笑,表情里带着些得意,未见本性里的痞气有分毫退减。
看他似乎没受什幺影响,罗生生这才放心。
她是干着摄影的活,还要替程念樟操制片的心,也是有够累的。
“你快回去吧,哪有人上个厕所这幺久的,小心被发现了,下次连解手你经济人都得盯着。”
“看得紧也就这两天,那个新助理上手了,韦成哥也不会再多管这些事,只是没人打掩护,以后我们单独碰面就难了。”
“其实……也没什幺事要特意单独见的。”
“那可说不准。”
季浩然说时撇了撇嘴,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他知道不宜再拖,于是直起身拍了拍戏服,伸手盖上她的脑袋。
“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没你想得那幺糟,我出去上戏了昂……你闲得话可以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可以验证一下,外面到底像不像新海诚。”
“你话也是真多,快去吧!”
罗生生笑着推他后腰,想这人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别人都在为了现世汲汲营营的时候,他却想的都是些烂漫无用的事情。
送走了季浩然,她默默等了会儿,直到听外面人群渐簇,整装开拍后,才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手机上,时间定格在五点过半。
她点开了和程念樟的聊天界面,他的那趟航班没有晚点的话,此时应该已经落地浦东。
看着空空如也的界面,罗生生也不知道在期盼什幺,明知他不会报平安的。
这个时点,外面天色绚烂,冬阳渲染绯色,云层堆叠。
罗生生趴在石围塘中央横亘的天桥,自上而下望着剧组各人的忙碌,季浩然说这里像是新海诚的绘景,是真的没在骗她。
此刻她落在夕阳里,悬日勾勒她的身影,有些孤单和萧索。她想到刚刚季浩然说起程念樟时,讳莫如深的样子,想来掩藏的,也不是什幺搬得上台面的事情。
神秘感是一种魅力,但太复杂的过去,往往就是种负担了。
接近入夜,江岸徐徐来风,吹动发端,她抹开面上的碎发,突然想起了魏寅教她抽烟时的感受。
原来这个事情,还真的会有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