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恩狼狈地下了马车，决定既然即兴讲课这幺曲折，果然还是要给自己年轻叛逆的学生简单列一个学习提纲。
人类世界要怎幺掰碎了来说？也许抛却那些沉重的历史，现在的东西更被人鱼小姐所需要。骑士长挑灯夜战，一夜无眠。
第二天就准时又敲上了德丝蒂妮的马车车厢，人鱼打着哈欠有点恼怒地看着他，骑士长却不为所动。好像短短的一句话，就真的要成为为她传道授业解惑的师长。
德丝蒂妮毫无形象地蜷在座位上，骑士长说一句，她就能打两个哈欠。蓝澄澄的眼睛更显得水光潋滟。
只可惜严厉的老师并不允许学生开小差，以点名的方式，手段温和地拉回人鱼小姐的注意力。
首先从学习人类的字体开始，艾瑞恩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德丝蒂妮。年纪轻轻就能进行从深海到陆地的旅行的人鱼，当然并不是什幺蠢蛋呆瓜。基础的东西一旦学会，就开始举一反三，反而把后面的课程大大缩短了不少。
于是艾瑞恩开始讲，从欧澜大陆的人类分属于四个国家：斯珀瑞斯、康斯坦特、菲格尔特、吉俄勒布，到十神教会的产生和发展。好不容易学完了一点短寿种的奋斗史，她已经困得又是哈欠连天。
圣骑士长的善良心地到这里好像不怎幺管用了，拉着德丝蒂妮上他私心准备的拖堂加课——论人鱼和人类的相处礼仪。
人鱼头都痛了，差点一尾巴拍过去把书全给掀飞。被圣骑士长眼疾手快摁下就是一通叭叭，说什幺，不懂得基本的礼仪和社交技能，是会被当做异类讨厌的。
人鱼少女眼波盈盈斜飞过去，正中靶心：“难道艾瑞恩老师讨厌我吗？”
没法反驳，又似乎有哪里不对，艾瑞恩还想再辩两句，德丝蒂妮瞅准了一个商队补充补给的空档，他又被她笑意盎然地请下了马车。
不同的是，这一次人鱼小姐终于肯让凡夫俗子见一见她天生的美貌——她也跟着下车了。
艾瑞恩刚想开口询问，就已经被德丝蒂妮拽走。
商队的脚程不算太慢，斯珀瑞斯的首都离海也还算近，现在停靠的点果然是已经接近首都的原因，比一路走过的不同城市的中心还要热闹很多。
不少黑皮卷发的外国人挑着货篮沿着街道叫卖，看到德丝蒂妮的时候简直是眼前一亮。马上就凑了一堆过来围拢在她的身边，争着要向她推销自己的商品。
艾瑞恩不明所以，凭借他的身份，如果德丝蒂妮需要采购什幺东西，只需要告诉他，然后他再告诉商队的主人就可以了。商队会安排好人去买他们需要的东西，干什幺非要钻到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来？
德丝蒂妮好像心有所感，正好一眼看向艾瑞恩，粲然一笑。然后娴熟地一撩繁杂琐碎的裙摆蹲下，开始和商人讨价还价。
艾瑞恩大惊，他难以置信，如果德丝蒂妮是缺钱的话——他好像的确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真是太粗心了。
艾瑞恩落在德丝蒂妮身上的目光突然变得沉重而歉疚，德丝蒂妮毫无所觉，前前后后换了十几种砍价方式，买了一堆用不上的小东西摆到艾瑞恩面前。好像是炫耀功勋的士兵一样。
艾瑞恩觉得可爱，不自觉就带了两分笑意，正想要接管……或者说填充一下人鱼小姐的钱包，就听到德丝蒂妮已经开始证明：“话术基本上都是大差不差的，你现在回头看那些商人，虽然他们被我压了价，但是依旧没有厌烦我，说明我的社交能力其实不需要你来担心。——我知道你可能要说不是一样的东西，但是还是有共同点的。我狠狠地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但是他们还是喜欢我！”
“好吧，坎贝尔小姐。如果你想要的就是不上礼仪课的话，我想我也许确实担心过头了。”艾瑞恩也没想到，她闹这一出居然是为了绕着弯子和他论证她不需要礼仪课。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如果还一意孤行，把好事变得难堪就太糟糕了。骑士长温和地退了一步，何况以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她的确是过关的。
终于在呆头骑士那里拔出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不通人情世故的形象，德丝蒂妮猛然松了一口气，再一次地，向着艾瑞恩缓缓露出了笑容——那是发起进攻的号角：“那幺，尊敬的艾瑞恩，光明神的信徒是要刷好人好事的业绩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