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独立

夏天去得很慢,某天晚上跟万江从进学塾里出来时突然要抱着手臂取暖,秋天就来了。

我们这些考生没有赏红叶的心情,每天就是背书、写题、改面试稿。

好在我不算一个有志向的人,除了学习也没有别的可做的了,所以很投入。我跟万江打算上同一所大学,念同样的社会学系,这是他的选择,我不过人云亦云,可每天也斗志满满,跟真的高三学生没两样。

冬天到了之后,吴优偶尔会从外面带回来很强烈的“异味”——酒店沐浴液的陌生味道。

那股味道被拢在他的外套中,一回来就被空调吹散开,他会很快去洗澡,睡前帮我过一下面试稿,我们的交流更少了,有时候周末他会一直外出,圣诞节那天,他去跟女友约会了。

我跟万江在他家吃肯德基喝可乐,他的家很小,我看过《四叠半神话大记》,他的房间就那幺大一点。他说一般单身留学生都是住这种大小的屋子,我是因为沾哥哥的光才有那种光鲜亮丽的公寓住,我不否认,吴优的确对我帮助很大,只是正因为我们是亲兄妹,所以我才没理由拒绝。

圣诞节时期的肯德基里没有炸鸡只有烤鸡,我们吃了一半,都觉得没有主食实在有点缺憾,就跑到中餐厅去吃饺子和拉面了。

吃完饭沿着鸭川吹冷风,我俩手挽着手,大概也挺像情侣的,一点也不显眼,万江心情有点沉重,忍不住一直叹气,这种丧劲儿会传染,我俩你一声我一声地叹气,愁啊,愁得擡不起头。

他问:“吴律,要是考不上怎幺办?”

我故作轻松地说:“明年再考。”

说得轻巧,其实考不上多他妈丢人啊……

他说:“其实你可以不用着急。”

万江就比我大一岁,却很喜欢装沧桑,我家那位比我大十二岁的中年人,每天早晚瓶瓶罐罐抹一遍都得花个十分钟,生怕早生华发,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活得这幺矛盾,总爱做一些与年纪不相符的事。

我闷闷的说:“我很想独立。”

“我看你哥对你挺好的,干嘛着急?”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班里劝你玩耍以防着你进步的尖子生,我审视了他一眼,万江立刻表了忠心,我俩相视一笑,看来这种经验人人都有啊……

我解释说:“上次我在家看你给我的漫画,给他看到了,你知道有多尴尬吗!”

万江的推荐的成人漫画还是挺有水准的,我们美其名曰学日语,其实学到的都是一些特殊场合下的特殊用法,日常难以用到,说白了还是冲着官能描写去的。我看得仔细,甚至没意识到他站在身后,他复述了男主人公的一句台词,吓坏了我,还害我一夜没能睡好。

万江不以为然地说:“你哥自己肯定也在TSUTAYA的小粉屋里租过碟,谁青春期不发情啊,他肯定能体谅的。”

我想跟他说其实我哥女人多到用不着右手,可那样又有点出卖亲哥的嫌疑,便反问道:“那我可以参观一下你打飞机时的场景吗?”

万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做梦都不要想!”

“对嘛,我也有不想让我哥知道的一面。”

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陆湛上次跟我要你的微信了……”

“你不是喜欢他!”

我吓得几乎走不动了,不过好在万江不知道我那时经历过的噩梦,失落地说:“嗯,他挺帅的吧,你们其实挺合适的。”

我掐了一把他的脸,“你不要假大方,我不想谈恋爱!”

万江突然撒起娇来,抱着我说:“律律你要是gay就好了。”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异性完整地抱在怀里,万江的羽绒服凉凉的,我环着他的背,慢慢收紧了手臂,我说:“我的要求少一点,我只想你要是直男就好了。”

结果他说:“胸真的好大……”

我猛地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叱道:“性骚扰!”

他很有风度地送我到了家,等新年一来我们就要真正面临考试了,我们的压力都不算小,万江临走前还跟我说:“就算不能考到一个地方去也常联系啊。”

“好。”

可我心里却有点怀疑自己的话,这十几年间来来去去多少人,我不太相信这世上真有无坚不摧的友情。其实要是万江以后跟我变陌生了也没事,只要别害我就好了。

日本的新年来临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结束后,吴优给我介绍了她的女朋友。

不知道是吴优个子太高,还是他女朋友实在太小,两人的体积差过于明显,我一见到挽着我哥的她,就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好像少女漫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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