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桑看他在护腕上的计算机输入几行指令和坐标参数，绿光照在晶石上闪烁，大约是在扫描，而后星舰捕捞器爪勾似的机械臂便成功抓住它，向库舱方向移动。
“你要把它带回去吗？”姣桑明白过来惊喜道。
裂空点头：“你喜欢，带回去给你玩。”他确定过这块石头没有辐射和有害病毒。
姣桑高兴地搂住他笑。
“那我用它做首饰，我原来的都没有了。”
说出来，她才意识到居然那幺久没有想起故国，从前的回忆都像是一场遥远虚幻的梦，只剩些微感伤。
她不在了，也不知道之后怎幺样……
唇突然被裂空咬了两口，思绪被打断，姣桑回应地摸摸他的脸颊，就不想了。
裂空从冷冻箱里取出条巨大的坚冰，几乎等于大半个她自己，晶莹剔透的透明冰块里封存的犹如一汪岩浆，从头至尾都是火红色的，柔软无形，好像没有骨头。
姣桑直觉应该适合生吃或者炖汤，和裂空的做法不一样，他说下次可以试试。
“低温杀死它后，通常会再高温加热。我喜欢它吃起来像火焰，否则太冰，没有味道。”
在一起生活这幺久，姣桑已经知道他的形容是什幺意思：“会很辣吗？”
她不像裂空那幺能吃辣，不知道其它掠食者是不是和他一样无辣不欢。
“可以调整，我给你做。”
“嗯。”姣桑有点期待，因为裂空做饭时全靠机器自动，她还没见他仔细烹饪过什幺。
塔弗洛勒在加热板上逐渐解冻，冰化成水流开，滋滋地冒出白气。
“放我下去吧，我在旁边看你。”姣桑说。
“休息好了？”
他大约只是普通疑问，但话说出口视线落在姣桑红痕布满的腿心，那儿全是他留下的痕迹，一路蔓延进湿濡的缝隙里。
他已经习惯面对姣桑时结合光成像看她，能看到更多细节而不只是轮廓形状。
“……别看了。”姣桑并紧了腿，掰他的头去看塔弗洛勒，“它……都要烧糊了，快放我下去。”
裂空凑过来，咕咕地，胸腔内笑一样地震动，獠牙磨着她的脸，将她戳红了才终于闹够。
姣桑脚碰到地时的确有些不适应，那种感觉介于酸与无力之间，难以形容，像被打开过的小瓶，不能再严密地合上，内里也好像杵着什幺，有异样的存在感，时刻提醒她刚刚发生过什幺。
被吮咬过的乳尖肿大了一圈，乳晕也是嫣红的，因为赤裸着挺立在空气中，惹人注意，她感到有些窘迫，但用手遮掩也只是欲盖弥彰，甚至扭捏了些，犹豫再三还是算了，刻意不去看裂空的胯部，塔弗洛勒被他摊开翻了个面。
有些像烤肉，姣桑想。
此时她终于看清它的模样，这种生物有一头一尾两个半球形的伞，五根管状器官连接两端，裂空说那是它的吸收腔，它们以岩浆中的非金属化合物为食。自伞椽垂下无数树枝般由粗到细交错分叉的触手，可以想象它们游动时的美丽。
塔弗洛勒没有攻击性，但生活在一千多摄氏度的高温里，对人类就足够致命和望尘莫及。
如果要类比，它们大概可以说是石拒与海月的结合，又比它们更漂亮，深红半透明的躯体在炙烤后定型，宛如一整块宝石雕刻。
裂空把姣桑的那一份切出来。伞盖切成片状，触手割成丝，盛在盘里很像面条。
“加热越久味道越浓烈，”裂空解释它的特性，往姣桑那份里加了点调味料，一种微酸口感清新的浆果汁。
“凉了之后味道会变回去吗？”姣桑忽然想到。
“死的不会。”剩余部分他调高了炙烤温度，很快也盛出来，“可以吃了。”
约等于原汁原味，裂空做饭真的很简单。姣桑没觉得失望，就是想笑。作为一个曾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未出征过的世家女，她从前不知道有人对吃食的要求只有那幺一点。
不过这样简单的菜肴看起来也挺好吃，实际也是，它很鲜，略脆，完全是食材原本的味道，有一点点辣，搭配果浆甚至是清爽的，一下唤醒姣桑的食欲。
对面，裂空的进食速度向来很快，他的那份没有仔细切过，只是粗糙地装在碗里。他吃“面条”有个很可爱的习惯，会先用刀卷成一团而后送进嘴里吞下，不像姣桑会夹起咬断咀嚼。
可能因为他的牙不适合咬，也做不到左右“切割”这个动作。除开外层昆虫般可张缩的口器，里层的牙呈利刀状，上颚中间有两颗尖锐的犬齿，里面和下颚是两排鲨鱼般的细齿，用于撕扯刺穿猎物。
虽然科技文明的发展让他们不再需要这种原始的武器，但身体还保留着特征。
姣桑看着好奇尝了一小段他的“面”，不敢多吃，只切了指甲盖那幺点，依然被辣得呛出眼泪。就像他说的火烧般的味道，纯粹的辣，不知道他是怎幺吃下去的。
裂空忙把水喂给她，呼噜呼噜笑地帮她抹去眼泪。
姣桑一边喝水一边咳嗽，好半天才平息。
“好点吗？”
姣桑困难地点点头，“太辣了……”她呢喃般抱怨。
“还想吃吗？”
姣桑赶紧摇头。
裂空大笑，獠牙紧促咔哒地敲击。
“你取笑我。”她佯怒扑过去揪他头发，美丽的身体白皙柔软，毫无攻击性，撒娇似的被裂空按进怀里，浑圆饱满的臀和乳紧密地贴合上雄性硬实的躯体，她才反应过来。脸颊泛起绯红，被裂空闹着啃咬玉颈，细细密密，要推开他的手臂环在他的脑后，忘记了动。
姣桑的呼吸都被带的发烧，浅浅的呻吟，被自己的声音惊醒，腿支起身子试图拉开距离，“等一下……”
“那几个人类他们……怎幺样了……”她忽然想起遗忘了的事，掰着裂空张开的獠牙，它们像巨蛛、深海蟹类的足肢，在她的手里挣动。
“还好吗？”
“……”裂空喉咙里沉浊的嘶嗬声，咬着她轮廓精致的锁骨，肌肤下淡色的血管。
“嗯？”
“……当然。”裂空才明白姣桑在问什幺，他把它们关起来之后再没有去看。
他全部的注意力在姣桑身上，她的气息，鲜活的肉体，感受她的存在。将她独自留在飞船上失去联系，生死未知的恐惧时不时重复浮现，后怕和后悔深入骨骼，仿若碾碎般的剧痛。
幸好最后没有任何事情不可挽回，裂空没有心情关注那些人类，但也不认为它们有死掉的可能，较低的温度加上一两德拉没有食水，远谈不上性命攸关。
“德拉”是掠食者的时间单位，爻迦母星自转一周所需的时间，比地球上的一日延长了两倍有余，姣桑至今仍习惯于用“天”或“日”指代。
她有些不放心，那四名人类或许没有裂空以为的那幺好的体质，她之前没想到温度的问题，不是裂空会调低温度，而是飞船上的常温就像沙漠里的白天一样。
裂空只好调出监控，投影中四个代表热源的小红点凑着几乎重叠在一起，让姣桑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他们死亡。
“前往他们的星球还需要时间……我做点食物给他们？”
她漾粼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征询意见的请求，裂空硌了硌牙，燥抑姣桑特意亲手为别的人煮食。
“不用，”他把姣桑放在座上，“我来。”
“好啊，”墨一般黑的头骨附肢从姣桑雪色的手臂上滑落，她被弄的有点痒了，笑起来，“嗯，有些他们可能吃不了，你记得挑。”
因为大部分对人类有毒的生物她都可以吃，一开始裂空还是按人类研究报告严格制定她的食谱，精细的像养小动物那样，所有食材专程购买，认准了商家，后来体检出她的适应性良好才谨慎放开了选择，再后来到和他吃一样的，所以姣桑怕裂空现在大意忘了这些人类和她的不同。
“我去穿衣服，一会问问他们来自哪里。”
“嗯。”这次裂空没有再阻拦。
裂空很清楚它们对姣桑意味着什幺，这类柔软的植物纺织物对掠食者没有意义，无论雄性或者雌性，他们都热衷于展露躯体，彰显自己的力量，除保护脆弱又阻碍行动的生殖器外，日常不会再多穿戴，但姣桑的文明里只将身体呈现给极度亲密与信任的异性，赤裸甚至代表了结合意向，裂空不可能愿意将现今独属于自己的权利分享出去。
他一丝一毫无法接受有另一个雄性分走姣桑的关注，侵蚀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虽然在掠食者漫长的生命中，寻求新鲜的刺激是最常见的事。
等熟肉的香味散发充盈进空气里，姣桑还是一无所获，想来裂空根本就没有给她带上衣物，只能再穿戴好甲胄。
她并不为大片裸露的肌肤纠结，因为出身的国家全是女子，风气本身就很开放，不说在河谷中共浴，大庭广众下玩笑脱衣的也不是没有，否则她一开始也不会和裂空那样亲密不自觉。但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满是裂空留下的痕迹，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做过什幺。
姣桑对着胸口腰侧的指印犹豫不决，在心里辗转反侧，但见裂空过来只在腰间围了一圈，悍健腹背磊磊袒露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就放弃了。
繁衍生息是自然法则……再说他的族人甚至闻到了气味，人类只是看到印子，要好多了……实在找不到衣裙，她只能这样自欺欺人。
“我们走幺？”
虽然最后她依然简单地把半干长发理为长辫，置于胸前挡了挡。
“跟我来。”肉被裂空装在一个方形容器里，他在前面带路。
库舱的入口在飞船左侧走廊往下，由三层合金门隔开，行走在其中诡暗犹如地穴洞窟，掠食者的红外视觉不依赖光线，姣桑勉强还好，普通的人类肯定完全看不见路。
裂空领她走到尽头，第二扇门打开是倾斜向下的走道，而后是舱室入口。
一开门，寒气争先恐后地散出来，墙壁亮起微光。
“你冷吗？”和外面的室温比到了另一个极端。
裂空也不适应，他的体温高出姣桑很多，反差更大的低温对他的感官冲击更强烈，索性暂停了制冷设施。
“靠我近一点。”他揽住姣桑，宽大的指掌覆盖住她的肩胛，温暖泉水般舒适的暖热迅速扩散。
裂空还想干脆把她抱起来，被拒绝了，姣桑不好意思在人前露出亲密的模样，只和他并肩走近关押人类的牢笼。
这是邱羡第二次看到它……祂们。
这些外星人。
是，外星人！他们被三名掠食者抓上飞船，途中看见无垠黑暗里悬浮的大大小小的陨石碎块的时候，终于懵头震惊地明白祂们是谁，他们在哪儿。绑架他们的不是什幺改造人、生化士兵……
——祂们根本不是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