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试图冷静下来去听爸爸说了什幺,但是耳朵里嗡嗡作响吵得我脑袋疼,等我缓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好吧,现在告诉爸爸发生什幺事了?”有阳光照进来落到他的手上,我侧过脸去看外面的柳树,“我不想去学校。”

爸爸没有接话,我有些奇怪,擡起头看他,发现他也低着头看我,我心里莫名来的烦躁,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包括在医院的争吵。明明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我不信谢婉玉没有打电话告诉他,为什幺还要让我再说一遍?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我干脆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心里一阵焦躁。

“你现在还在读书。不去学校怎幺行。爸爸不是告诉过你,遇到事情不要着急吗?恬恬,你冷静下来想想,婉玉的话没有恶意对不对,她只是在关心你。”

“我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关心!”我高声打断他。

他有些生气了,也站起来,“可她再怎幺说也是你的妈妈,这幺多年你没有看到她的改变吗?给她个机会吧恬恬,不要让她有遗憾。”

什幺遗憾?为什幺要给她机会?谁给我机会?我不明白一向对我好的爸爸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背叛了我,倒戈向了她的阵营。

心底一阵悲凉,又酸又涩,喉咙哽咽,我盯着他一字一句说,“你从来都没了解过我。”

他脸色一变,想要拉我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原来我自以为的靠山,我的后盾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崩塌,他不是属于我的了。

我不理解他为什幺现在还在为那个女人说话,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怎幺到头来我像是成了一个加害者,我为什幺要原谅她?难道这幺一点小关心就能抵消掉我当年手的伤害吗?我一直以为爸爸是懂我的,没想到他也是一样的浅薄。

手机一直在响,我面无表情的挂断再拉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按照记忆,我来到这里曾是我噩梦的地方。

仿佛再一次回到当年,那时我不过刚上小学,虽然从小栽的地方都有水,但我其实不会游泳,甚至没有过下水的经历。

那是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她——谢婉玉的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弟弟。见过他们之间感情有多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她温柔细心体贴,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从来没有打骂过我,甚至都没有见她大声说过话。爸爸经营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越美好的东西可能越经不住考验。

那天和平常没有什幺不同。她说带我去河边抓小虾。

“恬恬在这里乖乖等我哦,小桶装满小虾晚上让爸爸做给恬恬吃好不好。妈妈去给恬恬买饮料喝。”

“好!”

我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没见她回来,腿也蹲的发麻,我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想去找她,我已经忘记是怎幺掉进河里的了。只记得冰凉的水一点点侵蚀着我,水从鼻腔、喉咙里灌进来呛的生疼,眼睛也睁不开,吐出来的时候身体又进入了更多的水。

河边的柳树垂进河里,绿油油的,我努力想要抓住它,可是它离我实在是遥远,我想要大声叫‘爸爸妈妈’,期盼有人能从这里经过拉我上去。但是这里很安静,只有我剧烈挣扎拍打水面的声音,不断下沉的身体让我感觉到恐惧,大脑被汹涌的水淹没,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只望见岸边垂下来的那片幽绿色。

回忆让我觉得身体发冷,那种窒息感仿佛又涌了上来,我身体僵硬的跌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口地喘气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喘息。

最后我崩溃的哭出来。

那天她就没回来过,家里只有病怏怏我还有强打起精神照顾我的爸爸,住在老巷子里就是不好,就算是很多人都是和善的邻居,但也有流言蜚语。

她和别人走了,带着还未出生的弟弟。

那时我懵懵懂懂,但是也分得清善恶,特别是有的小伙伴见到我又飞快的跑开,他们离的我远远的,那种带着嘲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知道爸爸一直都在意她离开这件事,半夜不见他的时候看到他在院子里抽烟,见到我他又收起脆弱的表情,心疼的把我抱进怀里。

“恬恬怎幺不去睡觉?”

“爸爸抱。”我不回答他,只往他怀里钻,这样温暖的怀抱让我心安,不是冰冷的水的窒息感。就算是阿爷阿嬷说话刻意避着我,我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幺,我不敢将学校的事告诉他,我不能再因为我的事情让他操心。

就算她过了几年又回来了,她自己一个人,她瘦了很多,来抱我的时候被我躲开,藏在爸爸身后不看她。那时她就是一副病态的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爸爸什幺也没有说,她又重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掉进河里,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在小时候被人嘲笑,如果不是她,爸爸也不会夜夜抽烟消沉。

这样的她,现在施舍我一点点关心,就想换回我的原谅,怎幺可能呢?何况我爱的爸爸现在都背叛了我替她说话,我又怎幺可能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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