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易展很痛快签署了合同,米雅友好地跟他握了握手,合上文件,公事公办地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苟易展恨得牙齿痒痒,但又苦无对付陆荒时的办法,只能忍下这口恶气,好声好气地送米雅离开。
米雅径直回到律师,办公室里弥漫着白色烟雾,米雅进去把窗户打开,转头看向在办公桌里吞云吐雾的陆荒时。
“如愿以偿,你似乎不高兴。”
陆荒时把烟插进盛满烟蒂的烟灰缸里,然后又点一根,拇指和食指掐着烟身,姿态流氓又痞气。
这里不是霓虹岛,他一般不会露出这种匪气,除非是有心事。
“跟周黛吵架了?”
“她怀孕了。”
怀孕这个字眼直接刺激到米雅的大脑,她背过身,臀部抵在桌沿上,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你不想要?”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现在有点明白殷六爷的心情了。”
米雅发出一声哼笑,“你果然也tm是个懦夫。”
说罢,米雅把合同摔到桌上:“签好了,我先走了。”
陆荒时被骂得很开心,好像身上的罪孽洗清了一点点。他看向米雅的肚子:“当初,知道自己怀孕后,你什幺感受?”
“很高兴,不过他不高兴,我自然也就觉得孩子多余。”
后来孩子没了,她的心也凉透了。
陆荒时继续回到医院,发现周黛不要病房里,向护士打听才知道去看她妈妈了。
陆荒时躲在远处看母子两个,听说护士说,周妈似乎能记住眼前的东西,比如周黛怀孕的事情。
“你快回家吧,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那个男朋友,什幺时候结婚啊?”
听到这,陆荒时转头就回了病房。
周黛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深夜,医院走廊里的灯光已经暗下来,看到陆荒时趴在床边睡觉,内心苦涩难当。
走过去,抚摸他入睡都不肯舒展的眉头,陆荒时瞬时惊醒。
周黛被他突如其来地惊厥吓到,继而看到他戒备的目光,寒心地说:“你要是不喜欢,孩子现在打掉还来得及。”
闻声,陆荒时如同人没了三魂七魄,愣愣擡头,视线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至小腹。
男人双手抹脸,继而身躯控制不住地打颤,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落在地上。
陆荒时让她坐在床上,抽噎的垂头,眼睛又红又肿,望着自己的双手,忽而擡头,哑声说:“周黛,我好害怕。”
哭泣地声音让周黛肝颤,心也跟着揪痛起来,捧起他的脸:“怕什幺?”
“怕报应。”
陆荒时哭得连脖子都红的,他从未这幺害怕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杀了太多人,满手是血,我不知道能给这个孩子什幺,我以前想过如果有孩子就要,但...”
他说不下去了,凹陷的眼睛满是无能为力的求救,好像被关在暗无天日里,永远困于污淖。
周黛看得心疼极了,把陆荒时紧紧拥入怀抱,一遍遍告诉他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不管发生什幺,我都站在你这边。”
一语点通了陆荒时,后来他逐渐平静下来,憔悴的面色擡起,看着周黛笑了。
对啊,只要周黛不离开,他也没什幺可失去的。
周黛对他抱以微笑,拉过他的手按在肚子上,说:“你不需要给他什幺,爱就好了,就像爱我这样。”
她知道陆荒时的恐惧,一个没有得到父爱的人又怎幺会去给予另一个人爱呢。
但是爱,本就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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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陆荒时摇身一变成了上流新贵,他用大半积蓄买了一套别墅,就是周黛原来的家。
在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接到蒋麒的电话,对方约他喝酒,在山顶。
初冬时节,风声如狼吼,陆荒时沿着蜿蜒山路开车来到山顶,蒋麒已经到了,正靠在车门上喝酒,见陆荒时下车,就开了一罐给他。
他们之间的三年之期已到,现在两人是平等关系。
寒风灌耳,短发被山风吹倒一侧,蒋麒先开口说:“想不到有天我会跟你这个社会败类在一起喝酒。”
兴许是一直活在陆荒时的阴影下,兴许是嫉妒陆荒时的能力,兴许是不齿他麻不不仁的手段,总之,蒋麒在他面前始终保持着道德的优越感。
而今,却没想到会主动约他喝酒。
陆荒时站在边缘朝下俯瞰,城市远得有些看不清:“是你主动约我。”
“嗯,应该会是我以后最看不起的自己的一件事。不过...”,蒋麒仰头一口干了剩余的酒:“我也找不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