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好吗?」
如果不算上接起电话时,对着大哥招呼的那一声「喂」,这是时容接起电话后快十五分钟的第一句话。
电话一端原本喋喋不休的声音忽然沉默,对方可能也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一句。
如果不是从那一端依旧传来大哥略微沉重的呼吸声,时容大概会以为通讯网路出了问题。他有些不耐地擡手看了看手表。截至现在,时云已经在电话中说了快十五分钟,但任由他长篇大论地说到现在,时容依旧不知道时云想要跟他表达什幺。
「我不知道。」时云叹气回答,吸了吸鼻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弥那孩子惯会故作坚强,虽然看起来好像什幺事都没有,但谁知道她在想什幺?」
「她是你的女儿。」时容提醒,清冷的声线语带责备,「你应该要知道的。」
时云撇嘴,他这个弟弟从以前就令他心里发怵,他从不给任何人面子。
如果不是时弥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糟糕,他也不会打这通电话过来自讨没趣。
「我和你嫂子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总没可能让她回家来,万一你嫂子又发病,我可没办法一个人面对两个,但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我又实在不放心。」
「所以你打算将时弥丢给我?」时容简单地给大哥下结论,他微微擡眼,看向书桌角落的头骨,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轻轻地用笔头划过头盖骨上的矢状缝合处,「如同你过去那些年一样?我要再提醒你一次吗?时云,时弥已经二十三岁了。」
「时容!」时云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就算和弟弟的关系近些年来越发和睦,但他还是不允许身为小辈的弟弟对他指手画脚,他是长子,是长兄,是时家的主人。
「你是小弥的长辈,你看着她长大。听到她被周家那臭小子糟蹋,你就不会心疼吗?!想像一下,就在我和周家的老爷子的会面上!周孟群那小子胆子可大了,带着安家的小女儿在酒店楼上开了一间房偷情!如果不是周老头还在,我就上去打断他的腿了!还让他蹦哒到现在吗?」
时云在电话的那头说得面红耳赤,「我真不敢相信!他眼中还有我们时家吗?!还有小弥这个未婚妻吗?!小弥对他多好,他就是这样回报小弥的吗?他们在一起五年了!五年!从十八岁到现在,我曾经也很满意这个未来女婿,谁知道是个靠不住的混账东西!」
十八岁。到现在。五年了。
听到这里,他心中快速地计算了一下,得出的答案令时容的呼吸变得沉重,他闭上眼睛,微微往后靠了靠。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时弥那个骄傲得如白天鹅一般的女孩将未婚夫抓奸在床的时候是怎幺一副模样。
啊,他太懂了。
修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尾染上粉红色的红晕,双眼润湿、因为怒火而紧紧抿着的唇瓣失了血色。
时弥那女人,就算狼狈,也一定会高高仰着那骄矜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笑着转身离开。
时容的呼吸逐渐变得厚重,闭上眼睛想甩掉脑海中兀自出现的画面。
女儿家飘扬的墨黑秀发、丝绸柔软的裙摆、服帖的布料底下的腰身……
修长的指转动手中的钢笔,指尖滑过被刻在笔身上的花体字。
——「My Dearest」
笔身和他手上的薄茧相契合,他指尖一挑,钢笔在他手上翩然旋转。微微擡指,钢笔又利落地回到原位,仿佛从没离开过。
「好。」时容沉默许久,对着轻声说道,「让她来吧。」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