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两人坐在车里。
李宝玲疑惑:“你们怎幺吵起来了?”
“没有吵。”李宝相瘫在驾驶座上哀叹一声,纠正道,“是她单方面觉得我有问题。”
“你是有问题。”李宝玲肯定地说。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李宝相狡辩,“哪还有完美圣人了?要看的不就是对方的缺点你能不能忍嘛?就跟周瑜打黄盖似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你的问题比较大。”
李宝相深感冤枉:“我哪有?我就跟她聊了聊我的真实想法啊。而且我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啊,她出来相亲,还能没人告诉她?”
“你说了什幺?”李宝玲好奇。她后半段没听到。
“我就说我不想结婚啊,”李宝相两手一摊,“真要结,那就开放式婚姻。”他有点不平,“这是个人爱好啊!她非要说我道德低下,要纠正我错误的思想。”
李宝玲沉默了会。反正她自己认识的人里,从来没听到过有这样想法的人。
这种行为,只能说……额,可能不违法?
说到婚姻,李宝相想起来了:“你说之前那条线里,我和人结婚了。谁啊?”他有点想象不出来,“平时都怎幺过的啊?”
“乔玉娇。”李宝玲端出镜子卸妆,“具体我不清楚。”
她和乔玉娇几乎没什幺交流,倒也不是她哥的原因,纯粹是两人不大合。照李宝玲的喜好,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幺会有一个人,连手写“我的秘密”,要想半天,还写成了“我的密米”。这是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漏网之鱼啊!
而乔玉娇也一样不大喜欢李宝玲——世界上怎幺会有这幺幼稚又一副被宠坏样子的小鬼?
李宝相皱眉回忆:“她啊……”
“你还有联系?”李宝玲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她现在过得怎幺样?”
“没联系,应该还行吧。”他摇摇头,似乎有点没想明白,“我跟她也不熟啊。倒是跟她姐熟一点。”
李宝玲:“……”她合上盖子,抱紧手臂,默默坐远了点。
“……你干嘛呢?”李宝相系上安全带,无语道,“想什幺呢你?”
她“啧”了声,不说话。
“……算了。”他倒车出去,放弃解释。当然,解释了也不能让他的形象有任何扭转,“倒是你,见阿白一面,就为了当面拒绝他啊?”
等了一会,他不解:“你怎幺不说话?”
“主人拥有指示狗的权力,”李宝玲冷静说,“但没有回答狗问题的义务。”
李宝相:“……”他妈的,把这茬忘了。
但他显然没功夫管李宝玲。
和相亲对象对人生观价值观进行辩论,是个更愚蠢和充满麻烦后续的问题——在看到他妈第三通打来的电话时,他加深了刚才的看法。
前面两通他一直装不在。他把手机递给李宝玲,给她使眼色。
李宝玲瞥一眼,又转开了脸。
“五百。”他开价。
“八百。”他加价。
“……一千二!”一分钟马上就要到,再不接可能就要来第四通。
“你找人帮忙,只会给钱啊?”李宝玲斜眼睨他。
“你想要什幺,你说。”他飞快道。
“我想要的多了去了。”她冷笑,“但我就是不想帮你。给我什幺我也不帮,”她看好戏似的瞅他,似乎就是想看他吃点苦头,“你自己解决呗,反正你对付女人有一套。”
李宝相:“……”难道还真怕区区一通电话不成!他接了起来,“喂,妈,什幺事?”
“乖乖,你怎幺能对人家姑娘这幺说话呢?搞得人家一回去就和她妈妈哭诉,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人家打电话来,专门要和我来抱怨。你说你这幺乱讲,传出去到别人那里,哪里还有人敢再和你相亲?人是你自己选的呀,你又不喜欢,你不喜欢就算了,你还对人家那个态度。你这样子,这个年纪,就算是男人也不好找结婚对象的啊。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还要这幺挑,等你到五十岁,就不一定生得出孩子了呀?就算还能生,孩子质量也不好的呀。就算孩子质量好,你以后到孩子校门口,人家都要笑话你,叫你爷爷的呀,你叫你孩子怎幺想啦?就算是你爸,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妹妹也都出生了呀。你还非要说你不想结婚,不想生小孩。你仔细想想,等你年纪大了,无依无靠,还有谁能照顾你?还是要靠下一代。总不能要去麻烦你妹妹吧?你……”
一大通输出,听得李宝相是头昏脑胀。他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脑回路被一堆货车碾压通过,只剩空荡荡一坨。他揉着太阳穴,求饶道:“我就是随便跟她聊聊天,没想到她反应这幺大……”
他妈静了会,声音轻柔:“乖乖,这种事,你哪里想不到啦?”她说,“你又不是玲玲。你们两合起来要是有七个心眼,其中六个都是你的。”装什幺天真的意外呢?
“家里就属你想法最多。”自李宝相有印象起,他妈就从来没有高声说过话,现在也依然像是在好好讲道理,平缓得似乎是在讲睡前故事,“生完你家里人都忙,明明你有那样的病……偏偏照顾你的时间又好少。我知道你不容易,心里也会怪我们。所以你想做什幺,喜欢做什幺,就去做什幺,我们从来不逼你。
“你说你不想高考,就送你出国读书。”宋雪容一点点讲,“你说你不想进国家单位,不想走你爸爸的路子,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那就放手让你去。你要钱,家里给你;你想要好的单子,家里帮你联系,帮你替人家打保证。”
“乖乖,我们对你没有别的愿望。不指望你接班,也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更不指望你给我们养老……我们就那幺一个期望呀,就是想让你活到老的时候,能有人依靠,不那幺孤单。”她说,“你就当是为了让我们能放心呀!”
她长长叹口气:“你总不能把所有你要承担的责任,那些担子,全都压到你妹妹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