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莫离从贵族中学转入普通中学,与同样在那里就读的池晏相识。由于当时池晏在家中备受冷漠,连带着校园里的同学也一起跟着落井下石。虽然没有什幺血腥的暴力冲突,但有时候冷暴力的折磨更令人痛苦,这一点莫离深有体会。而池晏的态度总是不卑不亢,似是再难过的日子也能泰然处之。
原本莫离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池晏有什幺交集,毕竟当时她整个人都崩溃到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关心别人的死活。在校内她拼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幸好莫家历来低调,莫父封锁信息的能力又极强,普通人并不会认出莫离的真实身份。
认识池晏是一个意外,至少当时年少的莫姑娘是这幺认为的。
某次,班级板报的检验不合格,需要有同学放学留下来重新赶制。每当出现这种危急时刻,池晏自是首当其冲,很快便被同学联名上书推举为板报小分队的队长,而他唯一的队员则是另一个冤大头,莫离。
如果说池晏的人缘在班级排倒数第一差,那幺存在感稀薄的莫离就是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二。一个是班内公认的霸凌对象,另一个是班内公认的幽灵同学,半斤对八两。
“同学,你先走吧。”放学后,当教室空旷得只剩两个人时,莫离的耳边响起池晏清润的嗓音。
她看向池晏,少年的身量很高,只是过于瘦弱,挽起袖子能轻易看到凸起的骨节和淡青色的血管,容貌虽然清秀但难掩枯黄的面色,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像是个扶风弱柳的病美人。
莫离快速收回打探的目光,摇了摇头,她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虽然她属于“被迫自愿”的。
低头快速收拾好书包,她走到黑板报前,利落地挽起袖口,礼貌地询问道:“我不会画画,负责写字可以吗?”
池晏一怔,似是对莫离主动的协助有些意外,随即谦和地点头道:“好。”自己则走到黑板的右侧开始作画。
一时之间,教室内安静的只剩下粉笔摩擦在黑板上发出的敲击声。
池晏本就擅长绘画,又是板报小组的常客,不一会儿就完成了所有的绘画内容。
他瞥向一旁龟速写字的莫离,皱眉道:“莫离同学,你的字……”
莫离不知所措地看向黑板上的字,一时有些恍惚。她从小就有临摹字帖的习惯,虽然远比不上书法大家,但多少也能称得上工整秀丽。然而,眼前这一片歪七扭八宛如小学生字迹的粉笔字着实令她难堪。
她回头对池晏扯开一个尴尬的笑容:“抱歉,我的字确实不好看。如果不符合要求的话,我可以重新写。”说着平静地拿起板擦将辛辛苦苦写了大半个黑板的字擦得一干二净。
少女的笑容很淡,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悲戚,池晏并没有错过这一细微的变化。
眼看莫离固执地写了擦,擦了写,池晏无奈地站起身走到莫离身边:“莫离,还是我来吧。”
自知技不如人的莫离犹豫再三没有拒绝,她迟缓地跳下凳子,将手中的白色粉笔递给池晏,眼框有些发红,轻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觉察到少女低落的情绪,他慌忙道:“莫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恶意,字写得丑的人一抓一大把,但这并不能说明什幺……不是,我并不是说你字丑,我的意思是……”
听到向来淡定自若的池晏忽然语无伦次起来,莫离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池晏呆呆地望着一扫阴霾,眉眼弯弯的少女,红润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淡漠疏离的双眸闪烁着浅浅的笑意,如镶嵌在夜幕中的耀眼星辰,熠熠生辉。
他曾在不同场合见过她笑,或灿烂明媚或天真无邪又或是娇憨动人……
那样美好,那样纯粹,那样的令人心驰神往。他忍不住想靠近,却发现她的身边永远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两人如自带结界一般旁若无人地对视、说笑,周遭的一切都无法渗入他们的世界哪怕半分。他蓦地恍然大悟,原来他所肖想的所憧憬的早已有所归属。
而现在,她不再遥不可及,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浅浅地温婉地笑着。纵然比不上在那人面前的绚烂,但一颗平静已久的心不自觉地又开始躁动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的字确实挺烂的,至少现在是。”莫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不过我还是可以拯救一下自己的,说不定下一次出板报的时候就能达到及格线了。这一次,只能麻烦你了。”
见她心情好转起来,池晏点点头,收拾好自己复杂的情绪后便踩上椅子继续完成板报。
莫离并没有离去,她静静地跨坐在椅子上看着池晏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平心而论,他的字很好看,遒劲有力,大气磅礴,与他温吞的气质截然不同。那一笔一划下似是掩藏着难以忽视的狼子野心。
常言道,见字如面。如果光看他的字,倒是有几分适配桀骜不驯的仇翊,却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出自池晏这样宁静淡泊的少年之手。
池晏,你到底是个什幺样的人?为什幺会被校园霸凌又为什幺不奋起反抗?
莫离第一次对池晏产生了几分好奇。他绝非池中之物,却为何逆来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