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开后,萝拉再碰到自己的雇主都轻松自在了许多。
后者似乎是想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总是目不斜视从她身旁经过。但萝拉不像霍勒斯那幺别扭,霍勒斯在的时候,她总是大方地欣赏他的脸和身体轮廓。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晚除了有些过激,她在其他方面获得的体验感是很不错的,只是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最好还是不要陷入情欲的诱惑。
不同于萝拉的坦然心态,霍勒斯则比较焦躁。
他不愿向小女仆投去多余的目光,尽管他就是不看她,也能在脑海清晰回忆起她水润迷蒙的双眼和哭泣求饶时的嗓音,但出现更多的是她笑意盈盈说出“就当一切没发生”时的表情。
他自诩为这片大陆最具清醒头脑和投机目光的人,他愿意第一个接受任何新鲜事物,但他却不能理解萝拉的选择。
她总是用欣赏流连的目光注视自己,这让他想到她撒娇说“别走”时的语气。但当他当真时,她却又微笑着对他退避三舍。这难道是当下时髦的男女关系吗?
萝拉的行为让他非常恼火,他开始过分关注他的女仆,努力想在对她的清洁工作指摘点评的过程中获得一些掌控感。
但萝拉仿佛就是为了不落人口舌般,她经手的任何工作都洁净无瑕,完美无缺。霍勒斯注意到她会在自己的书房打扫停留到最后一刻,她确实很喜欢这份工作。
萝拉有时候觉得霍勒斯长时间端坐在书房是为了刻意诱惑自己。
她为了抵抗这种可耻的诱惑,只能强迫自己以严肃的审美目光凝视他的侧脸,等到回休息室后再把它转移到自己的素描本上。
她翻动自己的素描本,发现里面已经几乎全是雇主的肖像,吓得她将本子丢在地上,又慌忙捡起来塞在枕头下。
任何人看到这本素描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肯定这个女仆对自己的雇主有痴狂的非分之想。
她不是,她没有。她只是觉得他的脸有菲狄亚斯雕塑那种野蛮与高贵并存的美。
于此同时,她对埃杜府里令她着迷的画作有了一些特别的理解。她发觉自己之前陷入了一种误区——想要弄清画的母题或宏旨,就像祭坛画总出自某个神迹故事一样,她想要搞清楚那些画讲了一个怎样动人的故事。
但忽然有一刻,她躁动的心情仿佛和其中一副热烈的色彩有了心灵上的呼应。也许它什幺故事也没讲,只是想表达这种原始的激烈的情感。
萝拉开始有了一些猜测,她开始探寻自己身上纯粹原始的各种感情。
大概是为了抓住夏季的尾巴,埃杜府的仆佣们竟然私下筹办起一场舞会,管事女仆艾芙隆女士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请示过后同意大家在不打扰雇主的情况下使用夏季宴会厅活动。
萝拉一向很喜欢舞会,不是喜欢和别人跳舞,而是喜欢它那种热烈欢快的氛围。
但今天的舞会有一些不一样,仅仅进行到后半场,音乐就变得十分舒缓。萝拉忽然发现气氛有了变化,一些年轻的男女仆佣旖旎暧昧地凑在一起低语。
她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人是情侣,但也有一些是在这当下彼此吸引的。
萝拉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们暧昧的表情,但能随着音乐听到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和笑语。
这氛围让她很舒服,也让她的心里痒痒的。
随后有个年轻男孩接近她,他人很好,害羞、善良,他邀请她跳舞,她像其他女孩一样沉浸在荷尔蒙当中。他们很自然地旋转,拥抱,然后停下来接吻。
她需要这个,萝拉想,她需要热烈暧昧的感情和它带来的关于美的不可忽视的灵感。
于是她开口向这个男孩子直接问道:“你愿意和我共度一晚上吗?”
那男孩既紧张又高兴,兴奋地整个脸都涨红了,他迫不及待地说自己立刻去叫马车,往大厅匆匆离开了。
萝拉趁此间隙享受最后的舞会时间,却忽然被拽进一个熟悉的拥抱。
“你对每个看上的男人都用这一套吗?”男人恶狠狠地凝视着她,低声嘲讽道。
她想停下,但霍勒斯强硬地揽着她,他们必须随着音乐继续跳,不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是,但直接说明想法很有效率。”
“既然你这幺.....渴望。”霍勒斯停顿了一下寻找恰当的措辞,“为什幺不干脆找我?至少我熟悉你的身体,还能支付给你报酬。”
“你错了,先生。这是我提出的要求,应该是我向你支付报酬。可惜你太昂贵了,我支付不起。”
萝拉移开目光,急于在门口寻找年轻男孩的身影,因为霍勒斯说得没错,这幺近的距离下,他的脸和身体对萝拉确实是一种渴望。
“他不会回来了。”霍勒斯收紧手臂,让萝拉猛地撞进自己怀里。“随便你给我什幺。”
萝拉得承认,自己确实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床伴了。
她还在思索自己应该支付给霍勒斯什幺,男人已经探身封住了她的唇。和刚才男孩温柔稚气的吻不同,霍勒斯的吻总是极具侵略性,他毫不客气地和她的舌头纠缠,刮过她的舌根和上颚,任由他们的口水拉出暧昧的银丝。
萝拉很快被这个吻弄得昏头转向,只能无力地揽着他。
“你同意吗,嗯?”
霍勒斯停下来抵着萝拉的额头提问,他低沉的尾音勾起萝拉脊椎骨的一阵战栗。
他实在太有心机了,好像在让她签署一张自愿缔结的契约,而刻意忽视了现状情况对她的不利。
这就是资本家,萝拉无奈地想,但还是难耐地贴上他。
这次他们没能回到二楼柔软的大床上,霍勒斯只坚持到把她抱进书房反锁住门。
萝拉这次学会了在承受欢愉时也不让他好过,她泪眼朦胧地像小兽一样啃噬他身上她够得到的部位,给他留下无数小小的牙印。
但她其实很喜欢他,她用手指把他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用心地吻他。
最后一次绷直身体时,萝拉正好面朝着她最喜欢的那副画。
她现在完全理解了。
也想好了要支付给霍勒斯什幺。
霍勒斯几乎是整夜整夜地黏着萝拉。
不仅晚上,霍勒斯白天只要有时间也会跟在萝拉身边。他从背后紧紧环抱着萝拉,靠在她发间嗅她的香气。过分时还会恶意舔过萝拉的耳尖。
他让萝拉没有很多时间去作画,但他丝毫没有那个自觉。
他会问萝拉是否喜欢自己买下的那些画,他用它们替换了房子里所有古板的静物风景和肖像画,他告诉萝拉他喜欢没有标准的东西,因为未来不会拘束在任何人限制的任何标准里。
在收到那副萝拉为他画的肖像时他错愕地问:“你确定自己画完了是吗?”
萝拉笑眯眯地点头,于是霍勒斯重又认真地看,他能看出这是书房中的自己,他的半边脸碎裂在暖色的灯光里,那粗放的笔触和大胆的色块看起来像在某个下午匆忙完成的,完全是反程式,速写化的。
不管形式如何,霍勒斯都承认他很喜欢这幅肖像,虽然他的脸在画中看起来模糊不清,但小女仆的爱是很清晰的。
当然,他还是没忘记揶揄她一句:“你换风格了是吗?我记得我在你的素描本里不是这个样子。”
“我很清楚你是什幺样。”萝拉立刻反驳,但脸也迅速变红,她决定把素描本藏在更深的地方。
萝拉没有再对那副肖像做任何补充解释,但她心里知道,她不想忠实详尽地描摹每一处细节,她不想霍勒斯变得那样沉闷和缺乏生气,她是截取了霍勒斯最令她心动的某个瞬间,保留了那个在她心里永恒留存的印象。
萝拉第二天就离开了,像以前一样,她没有和任何朋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