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听到那少年如此说,早已经气得大喊出声,“大胆!你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竟敢如此……”
“怎幺,你们中原也有所谓‘谁看到了未婚女子的容貌,就该嫁给谁’的说法吗?”少年得寸进尺,故意打趣道。话是对锦屏说的,然而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端阳。
端阳却轻轻摆手制止了锦屏,她的眼眸只微微闪动了一下啊,此刻已如冬日的湖水般沉静。端阳公主以白纱覆面,一是为了遮挡太阳,二是为了避免太过张扬,在这位少年面前卸下面纱,对端阳来说也并不是什幺了不得的事情。
端阳便对少年说,“你既救了我,我也确实应该以诚相待。”说着伸手掠过耳侧,便将白纱取了下来。
眼前的女子肌白胜雪,双目如水一般,透着少见的温柔与清雅。脸颊上是淡淡的粉色,显出几分娇俏。羌北族的女子以妩媚妖娆为美,如月亮一般皎洁的女子倒是少见,少年心中暗赞,语言上却故作刁滑,“你也不是丑八怪嘛,干嘛带这破玩意儿。”
端阳只微微一笑,不作回答。锦屏撑着在沙漠中跌跌撞撞地挪动了许久,刚刚又情绪起伏,此刻腿上伤口的血正一点点从包扎的绢子上渗出。端阳忙上前察看,锦屏的左腿上被沙石划出了一条狰狞的口子,此刻伤痕周边带着血迹的部分肿胀起来。
端阳将锦屏的腿放在自己膝上,轻轻吹掉伤口旁边血迹黏着的沙砾。这时,这位少年递过来两三束带刺的绿植,“你把这草弄碎,敷在她伤口上,有止血的效果。”
端阳谢过他,取下自己头上的钗子,一边在自己的手心中捣着草药,一边问少年,“请问这里去陇城要怎幺走?需要多久呢?”
少年嗤笑一声,“陇城?那还远得很,你们俩估计两天两夜都到不了。而且——”少年故意拖长音,引得端阳擡眼看他才继续说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幺时辰了,太阳一下山这荒漠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根本不可能驾马车。”
少年浓密的眉毛一挑,深邃明亮的眼眸里满是狡黠,“你们要在这里度过一个夜晚喽!”他嘴角上扬,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地补充道,“这荒漠晚上不仅寒冷异常,还常有野狼出没,啧啧,当真是可怕。”
锦屏突然感觉到四周静得可怕,她向少年问道,“那你不怕吗?”
“我?我想走就走,想来便来,这里就跟我的家一样。二位请便。”说罢,少年飞身几步便消失在茫茫荒漠之中。
夕阳西下,锦屏受了惊吓又受了伤,歇息半刻,便在马车上沉沉地睡去了。端阳走到一棵枯树旁,扶着树坐下。茫茫荒漠似乎只剩她一个人,哪里是故乡,哪里又是远方?
果然就像那位少年所说的那样,太阳刚落下,整片荒漠就变成了一个大冰窟,沙子冰凉而又坚硬的。四周没有任何的光影,一切都黑得可怕。端阳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瞎想,只擡头望天盯着一整片灿然的星空。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胆大。”搭救神秘的少年不知从哪里来的,他手举着一束火把,照亮了四周,也带来了些许温暖。
“她睡马车,那你睡哪里?”少年将火把插在沙地中,坐在了端阳的身边,他闻到从女子身上散发的一阵花香,似乎是茉莉的味道,清淡雅致。
“我不困。”端阳淡淡一笑,回答道。
少年递给端阳一束带果子的木枝,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搭在女子身上。“你也补给一下吧,明天,我送你们去陇城。”
端阳心里倒疑惑了,这少年竟一改下午的玩闹性子变得异常温柔体贴,不知又在打什幺主意。然而她此刻也很累了,充满波折的一天让她疲惫不堪。端阳也不愿多想,毕竟谁会拒绝一件暖和的外袍和新鲜的果子呢?
小鹿会掉进猎人陷阱里,因为它们以为从天而降的食物是大自然的馈赠。小鱼会咬住尖尖的钩子,因为充满诱惑的饵虫看起来是那幺的安全。如果此刻端阳没有贪恋这一丝温暖,她便会发现火光下少年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笑容,和他露出了的尖尖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