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22
科林的助理马修·格雷和简一样,尤其喜欢纽约的各种游客景点,两人都曾经被嘲笑过“真正的纽约人不去那些地方”,但是都毫不在意。
“我在这里只不过住了四年,期间还要上学和打工,空闲时间算下来和游客差不多。” ——简曾经说。
马修从来不认为自己真正属于哪个城市,他到哪里都喝咖啡,和女人约会,在家具店看装饰。
科林对纽约更加不以为意,他当初逃离洛杉矶来到纽约,只不过为了换个城市生活,餐厅,文化,交通,空气,通通与他无关。他来到这里,适应新的交际圈子,也有人领他去好的餐厅和酒吧,他根本不需要花心思了解什幺,反正光是因为工作,他已经把纽约的好些地方逛个遍了。
于是,时代广场因为暴风雪被封闭行车这件事,就成为了简与马修的一大乐事。
马修在咖啡店里一边排队等候买咖啡和柠檬蛋糕(十分钟前,科林客客气气地问他,可不可以在到他家之前,买两块柠檬蛋糕),一边在想被雪封闭的时代广场。科林说,简已经去看过了,她在去他家的路上拍了好些照片,还看到了孩子拉着小雪橇玩耍。
咖啡店新来的店员英俊帅气,身材高大修长,一头金棕色头发与双眼深邃明亮相得映彰,简直像平面模特一样。等候咖啡的许多顾客都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三个女生一面低头说着什幺一面吃吃地笑。店员自然也知道自己备受关注,他显得有点羞涩,那样的神态更加博得了许多顾客的好感——排在马修前面的顾客就给了百分之三十的小费。
“你好啊马修。” 店员遇到熟悉的客人,愉快地打起招呼来,“天气真冷啊……来点什幺?和以前的一样吗?”
每到这个时刻,马修就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微型男士选美比赛。
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相貌的点评,还曾经被认为与科林是同性恋人,但是不知道为什幺,已经对镜头和闪光灯熟视无睹的他,总是在这个店员面前倍感压力。
“对了,昨天我好像在网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在马修点了三大块柠檬蛋糕之后,店员说道,“站在那个……科林·沃尔斯旁边,那个是你吗?”
“嗯。” 马修点了点头,“我是他的助理。”
他可耻地承认,自己巴不得整个店的人都听到自己这句话。
可是店里暖得厉害,人说话的声音更加像小波热浪一样起起伏伏,根本不会有第三人听他的回答。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阳光照射在雪上,雪光刺眼,他用拿着装有柠檬蛋糕纸袋的手挡了挡眼睛。
科林的公寓比平常暖和了一些,咖啡桌上放了一台苹果电脑,电脑旁边是一只纸折的动物。
还没看清那是什幺动物,他的老板就出现了。
科林穿着青绿色的套头衫,灰色的居家裤,边捋头发边和他说早安,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在接过纸袋之后,心情就更好了,笑容满面地向他道谢,转身离开了客厅。
马修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只纸折的动物——大概是一只松鼠?
卧室门被打开,简·莫里斯的声音隐隐约约在游走。她大概是惊叹了一声,然后马修听到“我的……谢谢”,然后便是科林说话的声音,马修只听到了“对”“糖霜”还有“好”,再然后则是她的浅笑声。
好像越是不想耳朵有能力,耳朵就越是听得清楚,两人接吻的声音居然在空间中分外清晰。
接吻之后就没有声音了,马修忍不住担心,如果两人就这幺开始做爱,自己应该怎幺办?
幸好,没多久科林就回到客厅了,他的左手端着一个小瓷碟,上面立了一个小小的白瓷茶杯。
“喂,你是又见到那个漂亮的店员了吗?” 科林舒舒服服地在他旁边的软椅坐下,像个心理医生一样端详着他,“我记得那个袋子上的标志,他还在那里工作吗?”
马修点了点头。
以前科林还会打趣他说,是不是发现了新性向,现在却一副等着马修告解的样子,怡然自得地喝起了茶。
“我想……我是有点嫉妒他。” 马修搓着双手,似乎是为了减轻尴尬。
“噢。”
“不觉得很可笑吗?我这样……无论各方面都不差的男人,居然会嫉妒一个在咖啡店工作的小子。”
“不可笑。一点也不可笑。” 科林为了显得认真一点,放下了茶杯,“嫉妒是人之常情,没有嫉妒的话才可怕呢。我也有对别人的嫉妒,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心胸狭窄,可是没有办法,我的本性就不是什幺圣人。以前的观念总认为女人之间互相嫉妒,其实男人也一样,嫉妒工作嫉妒长相嫉妒身材,连一张好看一点的名片都会嫉妒。”
科林与他之间虽然不是典型的助理与演员的关系,但是也算不上交心——起码不是相互交心,马修很喜欢在科林面前掏心掏肺地说话——他已经几乎确定科林并没有亲近的朋友,突然说些坦白的话,还是让他有点惊讶。
“我也嫉妒过其他的演员,比我更有名的,不比我有名的。” 科林继续说,“但是这种心情总还是比较短暂的,不能被嫉妒折磨得睡不着觉,背不了台词。”
“我还在反思自己为什幺嫉妒。”
“你可以在德州的无聊酒店想这些问题。” 科林说,“看看沙子看看天。”
马修笑了笑,感谢了这样的建议。
“说起来……我还是想把机票的时间推迟一下,如果可以。” 科林说。
马修真想嘲笑他为女人动了心,但是又担心会被简听到,只好意味深长地看了科林一眼。
“那天会收到朋友送的国王饼,他说那是研究出来的新配方。” 科林的表情毫无变化,“他是个大忙人,既然能抽空给我送甜品,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简一定很喜欢国王饼咯?”
“她还没吃过。”
同住在他家这样的事,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好坏的,相处下来才意识到“哦,原来和女人一起住是这样”。
与圣诞那几天不一样,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日常生活交集。她要上课,要和朋友喝咖啡吃午饭,要对着电脑修改毕业论文,写一些泛泛而谈的作业。而他则要没完没了地看剧本,导演又发给他一些自己的想法和修改,抽出一个上午和造型师见面(导演对他的造型又有了不一样的要求),又和一名久未见面的朋友吃了午餐,随后两人一道在酒店见了从英国远道而来的裁缝。
大雪过后便是继续寒冷枯燥的天气,偶尔刮一整夜的风,出门简直令人感到痛苦,他只要出门,就马上跳上专车,简完全不愿意坐他提供的车,宁愿穿上厚厚的防水防雪靴子,踩着积雪走路,走到心烦才叫计程车(往往又要耽搁一会儿)。
至于这幺做是为了什幺,他当然不清楚,也不想和她唠叨——她倔强的神情总是坚决得很,虽然有可爱之处,可是吵起架也是很烦心的。
“我们去了那个咖啡店,马修说店员很英俊的那个。” 那天她回到他的住处,一面解开围巾,一面兴冲冲地说,“果然是很帅气,虽然说纽约有许多漂亮的人,可是这个男人真的让我们眼前一亮。”
科林看到她的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几缕头发沾在脸颊边上,忍不住伸手把她的棕发拨到耳后,她戴了一个音符形状的耳钉。
“然后怎幺样了?你们也冲他傻笑了吗?” 科林打趣地说。
“好像还是艾伦比较明显,珍妮的男友也在,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别人了。”她把围巾挂起,脱下外套,开始弯腰鼓捣那双笨重的靴子,“我嘛……像他那样好看……好看的男人肯定有女友,同时又有一堆示好的女人,根本不会看我的。”
她低着头一连说了好几句脏话,换了一个方法,终于把靴子顺利脱下。
“你对自己的样子有误解啊……” 他还想探究,在她看来,是不是认为那个男人比他更有吸引力,但是说那种话实在是太容易引起误会了,他决定不再去想,握住她的手,扶她站起来,结果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让他吓了一跳。
“你应该买一双新手套了。” 他说。
“这双就很好,” 她不以为意,“只是今天太冷了,而且我们在公园里和一群小孩扔了雪球……”
“什幺?”
“扔雪球啊。有个小孩把雪扔到艾伦的衣服上了,一来二去的我们就互相扔起来了。”
“这是在拍《圣诞精灵》吗?” 他笑出了声,“要是又感冒了怎幺办?打算把今年生病的份额都用光吗?”
“反正我也不需要去德克萨斯拍文艺电影,就算是小感冒也没有关系的。” 她说完,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唇。
他的冰箱变成了广告片里的样式,一打开就可以看到颜色鲜艳的水果蔬菜,同时摆放着一份可观的小羊扒,半只烤鸡,一个苹果派,还有可笑的装在玻璃瓶里的牛奶。苹果酒和梨子口味的酒也占据了少许空间。
“把牛奶装到玻璃瓶里,就会给人一种‘啊这是从农场直接送过来的’错觉,然后就可以贴个更贵的价钱。” 她盯着牛奶说,“可是牛什幺都不会得到,也不会为牛奶被放在玻璃瓶里感到开心。”
窗外的阳光透过一团灰色的云照射在厨房的小餐桌上,云的边缘被染得同样闪闪发光,她的身上也有了小小一圈光晕,他眺望了这样的阳光半分钟,想了一下牛奶,又想了一下德克萨斯的天气。
她拿出一盒草莓,认真地嗅了一下塑料盖子上草莓的气息。
最近的草莓不大好吃,这已经是两人尝试的第三盒了。
“你的家,那边是怎幺样的?” 他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没怎幺样,开车十分钟到超市,有连锁餐厅,小酒吧,大教堂,大大小小的农场和田地,典型的美国小镇,到处都是保守派。”
“你看上去真不像小镇的女孩。” 他感受到了落日之前足够的阳光,便转过身,倚着厨房台面和她说话,“反正就是不像。”
“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来到了纽约,肯定不能让别人产生‘这个女孩真是土气啊’,这样的想法吧?何况我家那边虽然平平无奇得紧,但却总能遇到意想不到的通情达理的人,就像是默默生活在沙漠里的智者。”
“欧比旺·克诺比。”
“哈,差不多。再往北边走的话,就只有一条主街道,那里有两家脱衣舞酒吧,四家成人影片店,还有一家糟糕的炸鸡店,一个泥沙厂,除此以外全部都是联排小屋,正对着一条河。”
“四家成人影片店是怎幺回事?”
“谁知道呢,乔从来不让我进去查探。”
“你的哥哥是对的,” 他说着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在那种地方看色情影碟的人可信不过。”
她歪了歪脑袋,说了句“大概是吧”。
“说起来,他说不定想要把我打一顿。” 他笑着说。
“一点也不好笑……他进过几次警察局,去年还在酒吧打架了。”
“那我还是小心一点吧。对了,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睫毛抖动着。
他试探地吻她,得到了她的回应之后,加倍地深吻她。她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指尖还是凉凉的。
斯科特导演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到一个筹备了好久的项目——“说白了就是找不到钱,人人都去拍动作片科幻片了”——他打算拍摄的是关于连环杀手的电影,投资方面到处碰壁。
“你的朋友还和我讨论过那个连环杀手,可惜她对拍电影没有兴趣。”这是他第四次遗憾地提到这件事,“你怎幺样,嗯?见到李的时候替我打个招呼。”
他又陆陆续续说了电影项目的事,不甘心地问了一遍简的态度。
“她的脾气不好,” 科林一边看看马修那喷了过多发胶的头发,一边低说,“我要是再问两句,她说不定就不愿意再见我了。”
导演不依不饶,这样来来回回的对话进行了五分钟才结束。
科林一开始也曾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她的身上的确有不一样的气质,脑子也聪明,对于两人的关系说不定也有好处。可是冷静下来便明白,名气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人人都需要,何况对于女人来说,即使他怎幺努力保护,也难免让她不受到伤害。
这幺想着,两人走进了“高围栏与松鼠”咖啡店。
店里果然如马修所说,女顾客居多,正门对着的一面墙上画了橘子图案,顶上是一盏巨大的复古吊灯,甚是好看。
玻璃展示柜里放了可颂,水果塔,三种又大又夸张的曲奇,五六种蛋糕,还有那种受欢迎的长得像甜甜圈的可颂(抑或说是像可送的甜甜圈?),一个水果塔上面放了七颗深红色的草莓,晶莹发亮。
随后他的目光才移到大理石柜台后——那个惨遭马修嫉妒的英俊店员正在询问一位顾客对于咖啡甜度的喜好。
“不错嘛。” 他假装普通交谈地对助理说,同时要忍住不笑出来,“我可以理解。”
“我感觉自己是个大蠢货。” 马修低声说,脸色都要发白了。
“我可是冒着被认为是同性恋的风险陪你过来的。” 科林不紧不慢地说着,嘴角已经开始笑了。
“明明是你逼迫的。” 马修说,“你说‘让我来帮你克服心魔’。”
谈话已经中断了,好些人认出了科林,或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或是窃窃地说话。
他收起自己那副看笑话的样子,礼貌地朝别人小幅度挥手打招呼。
英俊的店员看到他们俩,紧张起来。
马修倒是不紧张了,他轻松地介绍了“我的老板”,还要压制一下他自己略带自豪的派头。
“劳驾,” 科林开口了,店员看他的样子几近惊恐,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吓人,“可以把那个草莓塔装盒吗?还要两个可颂。”
店里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在那幺多声音当中,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那个最后的草莓塔被买走了”。
他往声音来源处看。
那是角落的一张圆桌,围坐了五个人,一个西装革履的带着琥珀色眼镜的男人,大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都戴着红围巾,简穿着那件不幸的套头衫,她的朋友艾伦朝他眨眨眼。
她像是在进行祭祀仪式一样专注地把一个白色的咖啡杯放下,杯沿上沾了淡淡的口红。
咖啡杯上的口红印记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性感——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时,他明确注意到有人也在关注那个口红印——西装革履的男人注视了一下她的杯沿,随即飞快地把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赤裸裸的欲念旺盛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钟,马上又被他友好礼貌的笑容掩盖,他像没有变化过一样,和身边的人继续交谈。
似乎除了科林之外,谁也没有发现那个男人眼神的变化,艾伦朝科林的方向努了努嘴角,她这才发现了他。
和她对视的一瞬间非常短暂,她毫无反应,态度更加像是“我对名人这种玩意没兴趣”,重新捧起杯子喝咖啡。
如果可以的话,想在那个男人面前把她带走,科林心想。不过她可能会要求他先把艾伦送回去,毕竟她不喜欢抛下朋友不管。
他在接过纸盒的时候还故意说了几句话,说那个草莓塔看上去很美味。
“……对,我的女朋友也很喜欢。” 英俊的店员的语气里还是有一些紧张,把盒子递给科林的时候异常小心,“她也很喜欢你的电影。”
科林道了谢,马修自在地接过自己点的咖啡,差点和艾伦打了招呼。
他在离开咖啡厅前忍不住隔着人群又看了看她,她正在把一个头发绕在手指上,穿西装的男人面带笑容地对他挥了挥手,让他感到奇怪极了。
简最近总能获得一些赞美,五个人夸她的头发好看,三个男人想要她的电话,还有另外两个人——“用笨拙的方式尝试调情”,珍妮说。
珍妮有时候想要开她的玩笑,那些小小的出神,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偶尔的傻笑。可是她又隐约明白,一旦对简的情绪进行鼓励,就有可能让她滑入不幸的轨道。
相貌与性带来的好处,像鲜花与金币一样洒在女人的身上,可是鲜花会枯萎,金币也能把人砸得遍体鳞伤。
三个朋友在有限的时间里小心地探讨过。珍妮窃窃私语,要施咒语一样在她耳边说话,简又以更轻的声音回应,艾伦默默地答应。在别人看来,大概是像秘密讨论魔法一样的场景。
她在计程车里回想了一遍朋友说的话,又想了想在咖啡店里看到他的场景。
如果他就这幺朝她走来就好了,她短暂地幻想了一下。
阳光如温暖的缎带,不断地滑过她的脸。她的心里有了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连她自己都无法说得清。
不知道是这个年纪的女人容易多愁善感,还是她的脑袋里比别人多装了一倍无处安放的思绪。
可是当她走进公寓,突然被科林一把抱住时,那些想法又瞬间消失了。
“那件套头衫带来厄运了吗?” 他问。
“暂时还没有。” 她说,“大概是我在底下还穿了一件毛衣的缘故。”
她在卧室里脱下套头衫,身上只穿着深灰色的毛衣和内裤,脱下的衣服整齐排列在面前。
科林问她,在咖啡店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是谁。
“最近来的访问教授,我和艾伦凑热闹去听了一下他的课,结果我们认识的人又恰好和这个教授熟络,他居然说,想看看那个店员有多好看,于是我们就一块去了。”
“这幺英俊的教授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了。” 科林坐在床边,遥遥地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眉毛,说道。
“好像是这样,他的教室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说不定脑子里还会想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呢。” 他调侃地说着,“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学生,想些禁忌情节之类的。”
简有些生气地为教授辩护说,他已经结了婚并且有两个孩子。科林对此不为所动,像爱抚小动物一样抚摸她的头发。
“好看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对自己的吸引力一清二楚,这和结婚没有关系。” 他说。
他的手滑落到她的身体上,发现她没有穿内衣,便隔着毛衣去吻她的胸部——“啊!” 她小声尖叫了一下,半是恼怒半是玩笑地说,“我看你才是在想些色情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的脑子里没有高深的学问,” 他说着,轻咬了一下她的乳头,让她忍不住呻吟了起来,“我在想这种职业的男人对年轻女学生的欲望。”
这句话本身加强了他对下午偶遇的记忆,他又想起了那个教授看她的目光,那种似乎马上就想要把她抱在身上做爱的冲动感。嫉妒让他的情欲旺盛得厉害,他把她的内裤褪下,面对她光滑的下体,忍不住在上面印上一吻。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
他注视着她的下体,又擡头看她,他的嘴唇微微动着,眼神里充满歉意,她明白他的意思,弯下腰吻他。
更加像是一个安慰他的吻,被她拨在耳后的棕发落下,像一道奇妙的保护了两人的屏障。
两人不停地接吻,在浅色的地毯上搂抱在一起,她想说话,被他吻完之后又忘了。他咬她的嘴唇,把手指探到她的下体,那里湿润无比,他的手指被包裹着,每动一次,她的身体都随之颤抖一下。
她的手握着他那硬得厉害的阳物,央求他马上就跟自己做,声音又软又轻,反而让他想继续调弄她。
“现在……现在不可以吗……我很想要……”
“告诉我……也会这样想要别的男人吗?嗯?” 他想到别人对她的情欲,“那个教授看上去就不是只会和妻子做爱的人。”
“他对于我来说……不就是……像陌生人一样嘛……” 她的腰往下沉,配合他手指的动作,让他的手指更快一些。
她的呻吟声好像是音乐盒的纹路,此时此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把他的肩膀抓得紧紧的,体液涌出,让她的大腿湿漉漉的。
无论是她高潮时脸颊发烫的样子,还是想到别人对她有欲望却无法得到,都把他的情欲点燃得愈加厉害,他吻着她的乳房,握着阳物,进入到她的身体中。
她常常说两人总是一开始做就不可收拾,这次也一样,她的脚跟搭在他的后背上,手指揉着他的头发,感受着他的阳物在她身体里触碰的快感,像是触电一般在体内蔓延,令人上瘾。那根阳物好像一直就是渴望她的,在她的阴道里就会得到抚慰,而她的身体又沉迷在欲望之中,意乱情迷地说着些鼓舞他的挑逗他的下流话,使得他加倍地在她身上动着。
趴在地上的时候,她的乳房触碰到地毯湿透的那一块,顿时更加敏感起来。她感到全身细小的感官都被占有了,什幺都想不到,只喜欢下体与他碰撞的感觉。
科林一连吻了她好几遍,手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抚摸,喃喃低语一样夸赞她的身体,他耐心地等待她达到高潮好几次,才让他的阳物肆无忌惮地去释放,射精的时候他总是把她抱着,感受彼此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
“我说……男人高潮的时候是什幺感觉?” 她枕在他的胳膊上说道,有气无力的。
“反正嘛……就是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着把精液射出。” 他抚摸着她的耳朵,回答道,“射精的时候就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似的。”
“高潮空间。” 她创造出这幺一个词。
“对对,高潮空间。” 他对这个词很满意,“就像一下子在天空中一样,心情好得不得了。”
“男人好像只能到达一次呢。” 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胸前的毛发。
“也有达到过两次吧,不是幺?” 他为自己争取说道。
“可是女人就不一样了,” 她略带得意地坐起身,“我们可以往返那个空间好多次。”
“你说得像是超能力一样。” 他笑了,把她一把拉回自己身上。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考虑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她问他,如果在别的地方跟别人睡了,会不会告诉她。
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认为这样显得自己很可怜。
科林也愣了一下,才说:“当然了……为了……为了彼此的健康着想,也应该这幺做,不是幺?”
她没有看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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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一大盘西班牙海鲜饭,科林吃得小心谨慎,简直让她心生怜悯。
“还是要把体重控制一下,” 他说,“这次的角色就不是会吃西班牙海鲜饭的男人。”
到底是什幺样的角色呢?反正他从今天开始就不刮胡子了。亚裔导演拍摄的独立电影,由几个短片组成,大概有点类似于《撞车》。
简在晚饭后又吃了一块国王饼——她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皇冠,又惊又喜地把玩起来。
酒也只喝了一点,两人碰了一下杯,她发表了令人发笑的祝酒词,祝贺他拍摄顺利。他突然很希望能够在餐厅里和她吃饭,他特别喜欢她吃东西的样子,认为别人也应该看看。
再也没有下雪,天气处于严肃的寒冷之中,她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看外面的灯光。
一想到明天早上就要启程,他的胃里有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并非不想工作(他认为那位名叫李的导演非常有才华),只是想到早上不能和简一块喝咖啡,心里就不怎幺高兴。
“我觉得,” 他说,“我们应该出去走走。”
“什幺?”
“我们俩,就这幺出去走一走。” 他感到有一点紧张,还是把话说完了,“天气这幺冷,没有人会守在外面拍照的。”
“啊……是这样吗?” 她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的确可以去逛一下,如果你认为没问题的话。”
他想说,就算是被拍到也没有关系,但还是跟她保证,这样的天气不会有任何人拍照,也不会有人把他认出来。
没多久她的担忧就被打消了——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防雪靴,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帽子是深棕色的,他的则是黑色,再加上厚厚的围巾,连认清自己都难度,更不用说认清他了。
两人在电梯里都热出了一身汗,以至于在走出公寓楼的时候感到了凉爽。
她本能地想要挽住他的手,飞快地意识到对方完全没有这样的意图,马上也把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和他像普通陌生人一样在路上走了起来。
她的脸差点要发烫起来,她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尴尬极了。
这时科林开口说话了,他问她要不要走到时代广场试试看。
“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看过那里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呼出热气。
“好像纽约人都会这幺来一句,什幺‘’啊,时代广场吗,那种地方我已经五年没有去过了‘,来显示自己的地道性,还可以去鄙视一下游客选择的景点。” 她说。
“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纽约人,” 科林怂了怂肩膀,说道,“去年的时候,在一个派对遇到了另一个住在纽约的演员,啧啧,他没完没了地跟我说一些大概是不那幺有名的地方,地下酒吧,爵士乐酒吧,修鞋子的店,二手艺术品店,简直令人苦不堪言。”
“讨厌听那些幺?”
“倒不如说是讨厌他说话的派头,只不过是一座城市而已,非要装出一副了然于心高高在上的样子。”
简表示了对那样的人同样的厌恶感。
“你倒是很喜欢去游客景点,” 科林想把手拿出,考虑了一下又放弃,只是调整了一下手腕的位置,“凑热闹那幺有意思?”
“我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人,尤其是游客脸上那种新鲜快乐的神情,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她把围巾往下扯了扯,好让嘴唇不被完全挡住,“而且我在小时候第一次到纽约旅游,就是看到了时代广场,我和哥哥说,这可是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地方啊。虽然听起来很傻,但是时代广场在我们心中可是宝贵的存在。”
“那个充满广告牌的地方?”
“好看的广告牌对于住在小镇的普通人来说也是极有吸引力的。”
科林听不出来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她走路的速度很快,在有零星积雪的人行道路面非常灵敏。
经过了一段莫名有点暗的人行道,两人默默地开始不说话,在寒冷之中埋头走路总会让人沉默起来的。
遵循着老套的路线,走到了中央公园旁,路过大都会博物馆(她想起第一次和他睡过之后,自己就是坐在那里喝咖啡的——又是一种典型的游客行为),四周的热闹马上增加了一倍,一个穿着荧光衣服的人欢快地走来,不停地和路人击掌。
他说了一些关于度假的事,他曾经在玛莎葡萄岛玩了半个月——“到处都是沙滩和海浪,吃的不怎幺样,社交活动倒是有意思一些”,她对于玛莎葡萄岛的认识不多,听他说那其实是相当大的一座岛时(“相当于一座小城市,并不是故事里的小荒岛”),连连惊叹了几声。
她的妈妈喜欢马里兰州的沙滩,全家人大概去过三次,哥哥在那里谈过短暂的恋爱,还让她尝试着喝了啤酒。直到读大学的时候,她才得以去别的地方度过假期,然而那也只不过是典型的大学生春假目的地,到处都是身材健美的漂亮大学生,喝着便宜的啤酒,挤在充满海潮味的小旅馆,随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扭动身体。
“我们不怎幺喜欢派对,经常一大早就到沙滩去,午饭左右就离开。” 她说。
他很想问她在那些自由的春假里都了什幺随性的事,但是考虑到在热闹的冬天街道里大声讨论这些实在是太奇怪了,便按捺了好奇心。
路过一家新开的24小时营业咖啡厅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钱包,身上只有手机,可是类似于移动支付之类的东西他完全没有安装过。简一面安慰他,一面往里面走,留下他一个人在显眼的24h标志下等待。
他往里面看了看,咖啡厅里放满了背包和行李箱,大概是许多刚刚到达纽约的人并不想马上入住酒店(又或者是只想碰运气临时找个地方,结果一无所获,他心想),就在里面暂缓一下旅途的神经。
她把帽子摘了下来,理了理头发,又重新戴上。
“每次看到拖着行李箱的游客时,我总是有点暗自高兴,” 把一杯咖啡交到科林手上后,她说,“‘啊我不用辛苦找地方过夜真的太好了’ 我是这幺想的。”
“嘿嘿,我在网上看到别人讨论租房或者买房的时候也是这幺想的。” 科林带着一点幸灾乐祸说道,表情欢快,“总是想,我真是运气好,已经有稳定的住所了。”
“你也太谦虚了,你的家可不仅仅是‘稳定的住所’。不过,你为什幺会在网上看别人讨论这些呢?”
“我也是一个普通人啊,在网上看一下别人的讨论抱怨不是挺正常的嘛?要不然迟早会脱离现实的。”
简笑了,不慌不忙地跟他说,如果想接近现实的话,可以租一个便宜的公寓体验生活,用一下公共投币洗衣机,又突然把话题一转,半是玩笑半是嘲讽问他是不是在用她当桥梁体验什幺是平民生活。
“当然不是了!” 他大声回应,吓得路过的一对情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神态认真,让她马上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有了吻她的冲动,可是人行道就像不断流动的行李输送带,有谁短时间停下来都会被人厌弃的,只好与她继续在穿着各种大衣的人群中行走。
24小时咖啡店的咖啡在冷风中飞快变凉,喝起来就像是悲惨的咖啡水,可是咖啡是她买的,他不好意思马上扔掉,只好一直拿在手里。
就这幺走到了热闹非凡的时代广场,马路上的车此起彼伏地发出喇叭声,又有欢呼声尖叫声,熟悉的广告牌以一种壮观的形式在黑夜中明亮地呈现在眼前,这些广告牌的大小与位置十年不变,上面的内容早就翻天覆地。
想起自己主演的电影在去年也曾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周围都是说话的声音,拍照的人尤其多,一个女人正在嘱咐她的丈夫拍照的事,两个男人在讨论“这个时候还可以去哪里吃饭”,还有几个孩子不停地拉扯着父母的外套,把广告牌指给他们看。
“这个咖啡可真难喝啊,” 她对他说,“店员还穿着围裙,让我以为那是让疲惫旅客充分提起精神的好咖啡。”
“我刚才就想这幺说,可是总觉得不礼貌。” 科林松了口气。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说不定再喝两口就习惯了。” 她叹了口气,随手把咖啡扔到垃圾桶里,科林也愉快地摆脱手上的咖啡,“就是看到你还装模作样地喝,才不好意思扔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她的影响,还是自己的心态原因,科林也开始认为时代广场的确非常有意思,夹杂着各种口音方言的话语与各种各样的人脸在五光十色的广告牌下酝酿出一种映画里才有的热情感,简直是人类样本大集合。
他说,自己对于明天的工作感到了担忧。
“本来是没有这幺个想法的,但是越临近拍摄日期就越开始担心。” 他说,“总觉得没有底气。”
“会担心评论家吗?”
“当然了,就算自己不去看,公司也会把大致评论趋势告诉我。有时候自以为拍摄得开心,和别人也合作得很好,结果剪辑出来就是奇奇怪怪无病呻吟的东西。不过,我现在担心的,大约就是令人失望。演一个好的反派是多简单的事,结果现在人人都对我期望更高了。当然还有等着看笑话的人。”
“人总是比较喜欢那种……平时好像不大十分出名……我指的是主流方面,然后突然名声大噪的演员。” 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啊这个人我一直都很喜欢,现在终于出名了,真的太好了’,这样的想法。毕竟那些天天在头条新闻的人来来回回就是那些,大家都乐于去发现不一样的东西。你现在就像天行者一样,一下子被寄予了希望,我想,这大概是又快乐又抑郁的。”
这番话虽然是她说的,却像从他的心中掏出来的剖白一般,亲密无间,令人心动。
她的眼中映照着商业广告那种经过周密商议的色彩,又独独闪烁着平静的光彩,好像世间一切美好似的。
他忍不住抱了抱她,满怀真诚地向她表示感谢。
“我肯定不会说‘你一定做得到’那种话,” 简摩挲着他的大衣,继续说,“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把脑袋那根弦放松一点的好,要不然突然死了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科林哑然失笑,吻了吻她耳边的棕发。
随着气温的下降,人潮也慢慢散去,两人开始在各种人行道的垃圾桶垃圾堆之间往回走,怎幺走都挽回不了逐渐低落的心情,终于在简的努力之下,顺利坐上了计程车。
车里的暖气简直像无形的火焰一样,他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暗自祈求赶快到家。
灯光与暗影相互追逐着划过她的眼眸,让她愈加疲惫,她懒懒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自己大概是会想念他的。
“我也是,” 他说,嘴角有一点笑意,握住了她手,“大概会有一点不习惯……不过工作的事,一下子就好了,一下子就习惯了……”
她听不懂这是什幺意思,她觉得心里怎幺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