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询问,实则命令,毕竟,有谁敢不要脑袋,偏选择在天子寿辰时当着众人落其脸面呢。
宪元帝未出声还好,但如今已发了话,这样一来,宸贵妃若是不去,不仅仅只是心性小气的问题,说严重点便是抗旨不遵了。
只见她沉吟片刻,最后勉强冲身边的天子扯了个笑容,颔首柔声应允:“臣妾遵旨”
话罢,便由人伺候着下场去更换衣裳了。
场下的蔺琮已然气得目眦欲裂,若不是身边的人摁着他,怕是早就跳起来了。
他暗咬银牙,朝始作俑者投去一记眼刀,却见对面的蔺纾从容不迫,唇角上扬冲他撒了个挑衅的笑,而后举起案几上的酒杯,挑眉遥遥朝他点杯敬酒,方才掩袖仰头一饮而尽。
蔺纾将滴酒未剩的酒杯倒扣在案几上,看着对面自己名义上的那位长兄笑得极是欢畅。
蔺暨看了眼身边“顽皮”的胞妹,再看那头脸色铁青的蔺琮,悄然举杯掩去唇边的笑。
身着曲水纹织金锻边绯红宫装少女的一举一动皆落在盍邑眼里,想起方才殿中的那番暗波云涌,他举杯轻抿了一口清酒。
酒杯放下时他心中想的却是往后更要与她保持距离。
这皇宫里,果然没有简单的人。
宸贵妃纵然年岁已大,风姿犹存,向来极力保持的身材如今更是物尽其用。一袭水绿色舞裙加身,衬得腰肢纤细,不过盈盈一握,身姿袅袅,当是倾城之色。
蔺纾冷眼盯着在宫殿中央翩翩起舞的女人,唇边勾起嘲讽的笑,在心中暗骂了句“老女人”。
待一舞毕,蔺纾率先鼓了掌,而后与高位上的宪元帝笑道:“父皇,贵妃娘娘舞姿卓绝,令儿臣等人甚是敬服”
说着,转头睨向立在殿中平复呼吸的宸贵妃,唇边笑意更深,“如此风姿,岂有不赏之理?”
宸贵妃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淬毒,暗咬银牙。
郑皇后身侧的宪元帝早已力有不逮,昏昏欲睡,听她出言方才一激灵,勉强清醒过来,而后牵了个笑朝她摆摆手,振声道:“阿元说得对,爱妃舞姿动人,便……赏霓裳羽衣一套,加珍宝首饰数件。”
蔺纾听了很是高兴,仿佛被赏赐的人是她一般,噙笑望着宸贵妃催促道:“父皇如此大恩,贵妃娘娘还不快快谢恩?”
那架势俨然将她当作一个为众人取乐的舞姬,得了兴趣后便舒心吆人打赏。
宸贵妃心火簇起,攥紧了手,眼神阴鸷的与她对视了片刻。
蔺纾不甘示弱,含笑回视,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嘲讽她:看,就算你如今成了贵妃,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舞姬罢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宸贵妃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涌动,方才收回目光,俯身朝着高位上的宪元帝盈盈一拜,轻声道:“谢陛下赏赐”
蔺纾观完了这场戏,偏头看向蔺暨,眉梢眼角皆带着快慰,举杯似笑非笑的问他:“皇兄,你觉得这酒如何?”
蔺暨瞟了一眼匆忙离去的蔺琮,回首含笑点头应说:“甚好”
她会心一笑,与他碰了碰杯。
“此酒美哉”
“贱人!都是贱人!”
蔺琮进来便见到宸贵妃挥倒了梳妆台上的所有物品,勃然大怒,厉声斥骂。
他立即上前摁制住她气得不停发抖的身子。
“母妃息怒!”
“蔺纾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如此当众戏弄本宫!”宸贵妃面容扭曲,想起方才自己被逼着在众人面前献舞,便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她可是深受荣宠的皇妃,轻易不能降低身份,但方才竟被迫如同低贱的舞姬一样为众人献舞取乐,可谓是颜面丧失殆尽!
“想来是她们见不得父皇对您的恩宠,才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毒计!”蔺琮狰狞着脸,恨声道。
“贱婢!”宸贵妃紧咬牙关,从齿间挤出一句,“她小小年纪怎会心机如此深沉?定是皇后指使她来羞辱本宫的!!”
她擡掌拍在桌上,怒气之大令手上保养完好的艳丽长甲都被拍得折断。
“琮儿”她转过身紧紧抓住蔺琮的手臂,含泪痛心道:“他们母子三人竟敢欺我至此,母妃无用!”
“所以,你记着,一定,一定要!”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斩钉截铁道,眼里蕴藏着对权势的无尽渴望。
蔺琮忍住被她尖利指甲掐进骨肉里的疼痛,剩余的话她没说尽,母子俩却心知肚明,只见他点了点头,柔声安抚道:“他们欺人太甚!母妃您放心,此等大辱,儿臣必会让他们奉还到底!”
却说次日宪元帝清醒后,宸贵妃在其面前如何掩面哭诉一场,宪元帝又是如何懊悔自省的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