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捡到魅魔的时候,她可没这幺漂亮。
襁褓里的小婴儿,皮肤还是浮肿的,丑陋的肉翅皱巴巴蜷缩在一起,拳头紧握住神父的一根手指,紧闭双眼,张着没牙的小嘴哭得撕心裂肺。
被村民看见,一定会烧死她的。
那时的神父,还是个虔诚的信徒,默念着“神爱世人”,将小小的魅魔当成上帝的考验,抱她进教堂,秘密地养在地下室。
魅魔渐渐长大,一点儿也不让他省心。
她太活泼,太恶劣,五六岁的时候就敢坐在教堂巨大的十字架上,冲着耶稣的塑像吐口水;十二岁时,偷偷往他的水里下药,主动爬床献身……
神父的信仰无比坚定,不止没有被她诱惑,还对她勾引男人的重要器官下了禁制。
那禁制的名字慈爱又温和,叫做“上帝之吻”,效果却非常可怕——无形的锁链穿过能给魅魔和男人带来快乐的软肉,将那里牢牢封锁,别说享受肉欲,就是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触碰,都会带来火烧雷击一般的痛楚。
“变态!疯子!”魅魔尝试了各种办法,见实在解不开禁制,恼怒地撕破甜美外表,对着神父破口大骂,“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己不敢上,还不让别人爽!”
神父不发一语,却无法否认她的指控。
不正常的感情悄然滋生,他在信仰与欲望之间受尽折磨,看到她和鲁莽热情的少年们调情,心中腾起陌生的妒火,恨不能将她关回地下室,用铁链紧紧锁起;又或者求助于某种诡异的魔法,把她变回当初那个只知道抱着他大腿哭闹的小女孩……
曾经相处还算融洽的养父女,因为这禁制,变得形同陌路。
阻止魅魔和男人交合,就是阻止她成长,大部分魔力封在体内,日日夜夜都要遭受欲望折磨。
魅魔难耐苦楚,开始在镇子上频繁勾引男人,给他们一点儿甜头,哄得他们俯首称臣,像狗一样追随她,渴望她,获得心理上的短暂快感。
勇者的本事,魅魔也略有耳闻。
更不用提,神父还专门往她暂居的古堡捎了信,叮嘱她这几日行事收敛一些。
可她为什幺要听他的?
她自视甚高,主动撞到勇者面前,信心满满地释放魅力,想要向养父证明,自己有多厉害。
结果,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她几乎将命搭进去。
魅魔也顾不得之前的龃龉,拽着神父的衣袖不肯撒手,撒娇痴缠:“父亲……好痛……救救我……”
没来由的,她就是知道——他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神父长长叹了口气。
他已经逃避很久,可现在,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
小女孩总要长大,而他和上帝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他在解开禁制之前吻她。
吻被吓傻了的、难得呆呆的她。
他只是在向她证明,这种渴望,与她被释放的魔力无关,是他灵魂中潜藏已久的黑色藤蔓,深植温热血肉,撑满整个心房,终于气势汹汹绽放的邪恶之花。
那是一个神职人员,对多情又无情的魅魔所产生的,罪恶又无望的爱情。
澎湃的魔力迅速充盈于娇小的身躯,魅魔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胸口的致命伤快速愈合,而蝙蝠一样轻薄的翅膀伸长、舒展,往中间合拢,像黑色的天空一样,将她和神父完全罩了进去。
她嗅到成熟男人身上醉人的香气。
像覆着层层积雪的冷松,像浩瀚无垠的大海,像蓄满水汽的低云。
她听从魔物的本能,毫不犹豫地扑倒养父。
渎神令她兴奋,而他主动抱过来的双手,却莫名让她产生流泪的冲动。
“父亲……”她依赖地搂紧他的脖颈,坐在他腿上,急切地将自己唯一纯洁的地方献给他。
而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干净的,都将在今夜被她弄脏。
直到天亮,神父才脚步虚软地离开古堡。
他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幺违背神意的事情,可他不想阻止。
他也无法阻止。
就像你不能要求老虎吃素,鲸鱼上岸。
他不能要求魅魔,永不猎杀男人。
除非——他真的忍心看着她死。
直到三天之后,他才再次走进城堡。
不出所料,昏迷的勇者躺在她的床上。
魅魔餍足地展露着越发成熟、也越发诱人的身体,笑嘻嘻地迎上来吻他。
所有的青壮年男人都是美味的食物。
仇敌也不例外。
魔力大增的她,急切地渴求着更多力量,轻松捕获勇者身心,令他忘记坚韧的意志与光明的理想。
“至少给他留条命吧。”神父有些不忍,低声说道。
“父亲总是这幺善良。”魅魔不以为然,却不愿破坏两人之间难得和平的气氛,微微点头,“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
对于勇者而言,变成失去骄傲与力量的废物,或许比死更痛苦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镇子里的年轻人们无一例外地面色发青,神情恍惚,而前来除魔的勇者一个接一个失踪,终于有人怀疑到了神父身上。
“我看见他和魅魔说话,魅魔还对他笑!”面包店的老板娘站出来指认。
“一定是他出卖了勇者,他和魅魔是一伙的!”卖花姑娘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义愤填膺的民众们将神父五花大绑,架在柴火堆上。
“烧死他!烧死他!”大家不敢针对强大又美丽的魅魔,纷纷将愤怒和恐惧发泄在这失职的教徒身上。
他们忘记昔日曾经受过他多少恩惠,曾经从他温和低沉的话语里,得到过多少安慰。
神父缄口不言,安静地站在人群中间,背靠令他倍感亲切的十字架。
他擡起头,向净澈的天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