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昨晚睡觉踹被子着了凉,今早起来头有些晕,喉咙还疼,她应该感冒了,索性在宿舍里睡到快傍晚才醒来,头倒是没那幺晕了。
感冒的时候有点想吃橙子,她戴上口罩披了件外套出门。
她想起了之前路边摆摊卖水果的阿姨,上次的橙子甜甜的,真的很好吃,只是现在她又找回去原先的地方时,已经不在那摆摊了。
程橙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漫不经心穿梭在旧街小巷里。感冒之后连思考能力都变弱了,大脑放空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迷了路。
四周都是些陌生的老式建筑,这片地方虽然荒凉了些,却有着程橙从来没见过的风景,她也没急着回去。
天快黑了,加上感冒的缘故程橙感觉有些冷,她将发凉的双手踹兜里,在巷子里弯弯绕绕。
她看见前面有人倒在那儿。
地上还有不少红色的血迹。
程橙几乎是跑过去看情况的。
一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捂着腹部,眉头紧蹙嘴唇发白。被他捂着的地方不断渗出血,洇湿了他的白色T恤。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
他还有意识,对上她的视线的那一双眼凌厉而阴冷。
“你等等,我马上找人救你。”
程橙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下120的手都是颤抖的。怎幺办啊,好多血。她一边摁手机号码一边去看他的情况。
他现在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救护车来,她是不是应该先做急救。
沈知言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立刻就伸出手指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打这个电话。他皱着眉,语气也很不友善:“别多管闲事。”
他受了重伤,手上劲也丝毫不减。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
神经病。程橙哪里见过这种人,自己都快死了还不让打120来救命的。程橙觉得他不可理喻,甩开他的手,生气地看向周围。
她捡起旁边的刀片划开自己的T恤,撕开了一圈布料。见他一只手还护在伤口处,她伸手将他碍事的手一巴掌拍掉。
“我先给你做急救。”
她好生气,程橙不知道为什幺他求生的意志这幺薄弱,但是她也不是没有良知的,她把他扔在这不管不顾他是真的会死的。
她打掉他手的时候,沈知言眼里是有一瞬杀意的。那是一种长期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会有的眼神,看她单纯地只是想处理他的伤口,他又将这份阴暗的情绪隐了下去。
程橙对伤口进行了急救处理,压迫止血。但这都是简单的处理手段,还需要正规一点的方法。
又不让打120,也不知道他住的远不远,能不能把他安全带回去是个问题。
“你住哪,我带你回去。”她处理完之后擡头看向他,秀眉微蹙。
沈知言戒心极重,程橙戴着口罩,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对杏眼,而现在那对杏眼里写满了担心和忧虑。他在判断这份关切是真是假。
嗯?又不是哑巴,怎幺不说话。
程橙在等他回答。
半响他终于有了些回应。语气还是一贯不友好:“前面左转第一间。”
听到他的话,程橙转过身去背对沈知言,伸手去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想给他借力让他顺势起来。
她好像真觉得她能搬动他似得。沈知言觉得她不自量力。他强忍着被牵扯的疼痛站起身,伤口处的血又开始流得更凶了。
每走一步路都觉得走在了刀刃上,沈知言皱眉,自己开始使不上劲了。
程橙在沈知言衣服口袋摸出了钥匙,开门将他放在沙发上连忙去找纱布和药。“你这里应该有处理伤口的药吧。”
“左边抽屉。”
程橙找出了碘伏和纱布,她坐在地上正好能替他处理腹部的伤口。程橙颤抖着手将沈知言腹部处的应急处理解开,掀起他的衣服,她手上染上了他的血渍。
衣服下面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不停往外渗血,她紧张地咽了口水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往伤口倒药消毒。
程橙打小就上了很多课,有修身养性的艺术类,也有保护自己的跆拳道课和急救课,虽然她不怎幺爱听这些课,但包扎伤口这种事情在课上实践多了还是多多少少会一点。
好在这些身体掌握的技能她都没忘。
其实程橙在掀开沈知言衣服的时候还看到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大多都已经过去许久了只留下了疤痕,还有新添上的结了痂。
当下最重要的是处理这道可能会拿捏他性命的伤,程橙已经不敢想他之前都经历了什幺。她在伤口处倒了碘伏消毒。
她太紧张了,怕他疼,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她离得那幺近,沈知言低头还能看见她额头上细小的绒毛,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
虽然程橙带着口罩,沈知言看不到她的全脸,但那对杏眼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在回忆里搜寻时却又想不起来了。
他在哪里见过她?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程橙难以忽视头顶那处好像要将她刨开审视的眼神,让她都无法专心给他处理伤口了。她擡起头扫了他一眼,和他有一瞬间的对视,沈知言立刻皱着眉挪开了眼神。
虽然她在给自己处理伤口,但沈知言的戒心一刻也没有放下。他一直都觉得人骨子里都是恶的。
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幺?
沈知言是私生子,是沈父在外面一夜风流的结晶,沈父的妻子,也就是他现在的后妈,因为无法生孕才将他从贫民窟里接回来。他的亲生母亲一直渴望着沈父的再次怜爱,最终也没能等到,郁郁寡欢病死在这间四四方方的小屋里。
沈知言被接回沈家之后除了享有以前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以外,别的和以前也没有什幺不同。他仍旧没有父爱,甚至失去了母爱。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离开沈家,住在从前长大的这间小房子里。
亲生母亲死了,那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都不在了,他性子愈发孤僻。
他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只见程橙伸开手去环住他的腰,一圈一圈将纱布覆盖在伤口上。她离他更近了,他低头只能看见她头上的发旋。
这种过分亲密的距离让沈知言很不自在。
他想和她离得远些,肩膀却抵着沙发,他无路可退。
替他处理完伤口后,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程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什幺都没有。
真不知道他是怎幺过日子的。程橙皱眉。
她的衣服刚刚撕了一块去替他包扎了,现在小腹凉凉的,风都往里面灌。她伸手将外套拉链拉上,推门准备离开。
见她要离去,沈知言轻嗤一声。
走了最好。
他也不需要她的怜悯。
沈知言现在异常疲惫,力气早就随着伤口的疼痛和流血而消耗殆尽。连呼吸都开始微弱起来,他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墙壁,很快就合上了眼。
和以前一样的,和多个受伤的夜晚如出一辙,他一个人在承受这份孤独。
他伤成那样,家里又没有吃的,她都救了他的命,好人帮到底,程橙去买了些白粥回来。这附近的路弯弯绕绕,她问了好久的路才到了粥店。回来时沈知言已经合上眼睡着了。
她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发现他睡的极不安稳。眉头蹙得紧紧的,薄唇干裂了几个口子,还渗了血,十足的痛苦模样。程橙伸手去探他的脑门,发现烫得灼手。
他在发烧。
她放下白粥立刻从冰箱找来冰块,用毛巾浸湿了冰水,拧干后放在他的额头给他降温。她坐在地板上看着他的睡颜。
他连睡觉都在皱眉,生活过得好像很痛苦。她环顾四周,这里的条件很差,这幺热的天气用的却还是吊扇。许久没人清理了,上面还挂着蛛网。四周的墙都有些岁月了,一直没有翻新,一层脏脏旧旧的黑渍。
屋里一间房,他应该是独居吧,他的家人呢?程橙手肘撑着沙发,手掌托着脸颊仔细打量他的眉目。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熟悉的片段,那上面分明都是沈知言的脸。程橙猛然发现,原来她是认识他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感冒咳嗽,怕传染给别人于是戴了口罩,所以他好像没认出来。
那就好。
毕竟刚刚回忆起的画面可都不是些什幺好事,她和沈知言是结过梁子的。他委实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
她将他脑门上的毛巾取下重新沾上冷水,去擦拭他的身体给他降温。只要熬过今晚,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她白天感冒睡了很久,现在倒是倦意不浓,只是这幺来来回回守着他给他换毛巾,也把她折腾得不行,程橙感觉自己感冒又重了。
她连连咳嗽了两声。
天差不多快亮了。
程橙照顾了沈知言一晚上忘记看手机了,现在打开来看才发现有几条来自同一个人几个电话和一条短信。
那上面的备注是她上次留的,在江靳舟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之后。
她点开短信,只有四个字。
胆子大了。
程橙总觉得江靳舟在这四个字里施了什幺咒,不然她也不会看到之后脊梁骨立刻寒意升起。
她好像大难临头了。
摸了摸沈知言的额头,温度好像没那幺高了。他应该是没什幺事情了,程橙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她将冷了的白粥重新热了一下,也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粥还是不是温的,看他的造化了。
她也算仁至义尽。
做完这些,程橙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沈知言家门的钥匙放在桌上然后离开了。
回去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