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女士带着她去办理了收养手续,将她送进了市里最好的初中学习。
新环境让她的怯弱展露无遗,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上台作自我介绍,台下的人拼命的笑她,让她恨不得立马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到地底。学习的课程也和以前不一样,老师讲话她总听不懂,尤其是英语老师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为他们讲解文章段落时。
所以她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夜里贺温还是会躲在被窝偷偷的哭,因为好多好多事情。一想到奶奶她便更是心痛,她还是做不到通过刻意的遗忘使自己获得快乐,无数改变的事情都在告诉她,那个疼爱她的老人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她也没有家了。
骆少华很忙,两个人除了第一次碰面后再也没见过。
而温女士呢,只是给她定下一个今年毕业考上市一中的目标就再没有更多的了,丝毫不关心她在学校的生活。
在学校没有朋友,在家里做完作业也只能透过窗子通过发呆休息。
心里的那点怯弱开始无限放大,渐渐的变成了自卑。
事情迎来一些转机是高一那年的暑假。
很幸运,她考上了市一中,刚好踩线的那种,张榜那天,很多人发出“贺温怎幺考上了”的感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得到温女士的关注她在背后用了多少心血。
温女士当时送了她一支钢笔。这无疑对贺温是一个不小的鼓励。一整个暑假,温女士不断的给贺温置办许多新的衣服和鞋子。
直到贺温说,温女士,可以了,实在太多了,我都要穿不完了。
更让贺温开心的是九月一日入学那天,温女士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这原本就是很少见的,因为温女士总是睡很晚。
突然温女士提起送她去学校。
贺温受宠若惊的看着她,温女士的动作没听,表情正常,像是随口说出来的客套话。
一时沉默无言。
温女士又问了一遍。
贺温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红了两侧,磕磕绊绊的说了句,谢谢温女士。
心里激动的要命,却又死死抑制。
到学校门口,下车时,温女士的声音从快要关上的车门漏出。
她说,“贺温,继续努力。”
她转身,对着看已经阖上的门用力点了点头,微风和煦,走路的步子都变得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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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和温女士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让贺温面对陌生的环境已经少有以前的怯弱了。
她的新同桌是一个个子有点矮的女生,叫袁枝,是个话唠,活泼开朗的性格总能无时不刻的感染贺温,两个人仿佛天注定般,甚至每次调座位总能被安排在一起,于是不可避免的贺温和她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
某一刻,贺温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和朋友的那段时光。
贺温性子胆小,袁枝则和她相反,行事风格大胆,刚好互补,这让贺温时常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高中三年过的很快,似乎只是一恍眼的事情。
填志愿的前一天,袁枝约贺温晚上八点在江桥上见面。
“我想去南方。”袁枝靠在江桥的铁栏杆上,轻描淡写,“你呢?”
贺温握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收紧,犹豫半晌,开口,“我,我就想留在北城,不想去那幺远。”
气氛一时沉闷。
离别这两个字,似乎以前都在心照不宣的逃避,从未坦诚过。
袁枝从口袋摸了盒烟,拿出一根,放在嘴里点燃,娇嫩细长的手指微微翘起,吸了一口又拿下。
烟雾呛鼻,贺温皱着眉问她什幺时候学会抽烟的。
她说早就会了。
贺温不说话了,脑袋放空,低着头看鞋尖。
袁枝微微侧头,刚好可以看见她头顶的发旋儿。
“不早了,回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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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完志愿,贺温和袁枝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
她爱四处闯荡,暑假是个契机,她想出去见识见识。
贺温问她会不会回来。
“不回来了,到时候大概率会直接转去海南的舅舅家住。”
快到分别的时候,两个人在餐厅门口抱了一下。
“袁枝,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
后来,贺温再没见过袁枝了,这段友情似乎也早在那一晚的江桥上结束。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个道理贺温一直明白,但是等真正到来的那天她还是不能做到轻易释怀。
因为她的成长,绝大一部分是来源于袁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