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红色的大巴摇晃着行驶在弯绕的山路。
裴霓带着两层口罩，她紧闭着双眼，逼着自己沉进梦乡。
耳机，安全带和胸前的书包，是她目前安全感的来源。
入梦。
裴霓坐在一棵桂花树旁，被一人环抱着。
身后之人伸出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里握着一只紫毫。
那手牵引着她在宣纸上写着，她定眼细看。
“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
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
天香生净想，云影护仙妆。
谁识王孙意，空吟招隐章。”
其字风姿绰约，如断金割玉，裴霓品不出是什幺字体，只知此字好看极了。
一首诗写完，身后之人却迟迟不落款。
裴霓听见自己问，“怎幺不落款？”
“我想要你来落款。”
身后之人声音低沉温柔。
裴霓随着心中所想，说道：“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身后之人轻叹后，执着她的手，“记住了，我的名字，忘了的话，定不轻饶你。”
他写下了三个字，她使劲眨眼去看，眼前却愈加的模糊，“苏......什幺......”
她的额头猛撞到了前面的座位，“嘶......\"
她伸手去摸脸，一脸湿润，是泪。
徐思霞抽出一张纸巾，皱着眉递给她，“做了什幺梦哭成这样。”
裴霓擦去脸上的泪，垂眸回道“不知道。”
她拿起手机去搜梦里的诗，是朱熹的《咏岩桂》。
她将这诗复制到便签本，思绪转了一圈，将标题改成“苏”。
她咬咬唇又去搜，“梦见男人”。
一溜下来的解释都是：“最近太过操劳，身体健康下降的表示。男人梦见男人，除了表示太过疲惫，还有可能表示你在跟他人接触交往时，内心可能有某种程度的不安。女人梦到男人，预示因为劳累过度，健康正在急遽下降，最好能好好休息几天，适当调节放松一下。”
裴霓努力的去想刚刚的梦，脑子却一片空白，她只能放弃。
她息屏闭眼靠在车窗上，心想可能是这几天赶路太累了，等到了漳兴，她要睡上一整天。
二
经过一天的颠簸，她们终于到了漳兴。
漳兴，典型的南方城镇。
徐思霞带着她坐上一辆黑色小车。
驾驶座的男人是徐思霞的高中同学。
裴霓在后座看两人相谈甚欢，气氛微妙。
她摇下车窗，看窗外的风景，保持缄默。
外公的自建房小院在城南，车站在城北，她们开着车跨越城镇。
十五分钟，城北到城南。
见到了外公外婆，裴霓终于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
吃过晚餐，外婆领她到一个房间，笑道：“以前啊，你最喜欢这个房间，只爱在这个房间睡觉。”
她笑应道，“不太记得了。”
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外婆就不打扰你了。”
裴霓点点头，送外公到房间外后，轻轻锁上门。
房间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套书桌，她在桌前坐下。
窗外不远处有一棵大桂花树，快到桂花花期了，房间里隐隐约约有股桂花香。
她最喜欢桂花香，难怪小时候她这幺喜欢这个房间。
她看着外边的桂花，总感觉最近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她将书包放到书桌上，拉上窗帘，快速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
疲倦占据大脑，裴霓沉入梦乡前，好似闻到了桂香。
三
上课铃令裴霓惊醒，她抓起眼镜戴上看向黑板，这节课是语文课。
她连忙从抽屉里翻出语文书，课代表走上讲台，“请大家翻开课本到第16页......预备读。”
教室里响起整齐的读书声，她翻到16页，一张纸从书中滑落。
一张泛黄的宣纸，折了两次，仍是薄薄的一张。
裴霓斜立起课本，借着课本的遮挡，打开了它。
依旧是如断金割玉的毛笔字，她脑中自动浮现出这个形容词。
这次的诗是西晋诗人傅玄的《车遥遥篇》：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可落款的名字，她却怎幺都看不清。
这时同桌的手肘撞了撞裴霓，她条件反射的斜立着的语文课本放下，正好挡住宣纸。
她看着课本，大声朗读，“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语文老师从身后走上讲台，读书声骤停，老师打开书本开始讲课。
语文老师的声音温柔，裴霓昏昏欲睡，最终还是抵抗不住困意的侵袭，趴在立起的语文书后睡昏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