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底是伤了元气,再度醒来的他半身不大顺遂,便是有太医施针缓解,虽能行动却只能依靠在躺椅上,四肢行动不再利索灵敏。
为了寻求更好的救治条件,皇帝稍有好转便启程回京。
胤禛得命后连夜将相关人员分地关押并审讯,他命人严严实实的圈守营地,将所有涉事之人压入审讯的牢车,一连十余日都时常能听闻其中传来的惨叫。
太子偷窥帐内一事最终的目击者只是看到太子曾在金帐附近走过,以及私下召集数量过多的内侍私下走猎。但于一个疑心重重的皇帝而言,便已经是罪过。
至于贪污一事,蒙古一使臣最终承认他们在新蒙古亲王受任命之前,向一众的官员都行了贿赂之事。但太子见上佳海东青心生喜爱,但却并不知道那是贡品。其间自然是有小心行事,最终竟然问出是张侍郎之子曾派人打听贡品名单。
心怀不轨的儿子和利用儿子的奸臣均令皇帝大怒。年岁衰老之余,他一方面想着要向众人证明他依然能压得住一帮健壮儿子,一方面又无法不开始思考爱新觉罗统治的江山后事。
圈禁太子却选用和太子亲近的雍亲王来做审查,恰恰是皇帝对太子真心厌弃的表现。他不会再给这个曾经的爱子任何机会,所以才用最后一点为人父的仁慈之心决定给废太子一个可以善终的结局。
叱责八阿哥,是因为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太子,自然也不需要太子的磨刀石。
想要问鼎那个位置,首先要参透的是仍然坐在其上的帝王。
果然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胤禛看着神色疲惫的皇帝,莫名的伤感之余是踌躇满志的激动。
已不惑之年,他终于入了局。
“当年,他是一个多幺可爱孝顺的孩子啊,现在……”皇帝摆了摆手,“将涉事诸人尽快收押回京,决不可轻饶。至于废太子和老八……”
胤禛同样满脸痛苦和凝重,“父王放心,废太子和老八仍然是我的兄弟,我势必不会徇私,但会妥善处置。”
皇帝点了点头。
“另外。”年老但目光犀利的皇帝突然问,“朕听闻,四福晋和十四关系甚好?”
胤禛心头一紧,“父皇何出此言?四福晋常年在后院相夫教子,如何会和十四弟扯上关系?”
“朕记得,早些年你还时常看顾和教导十四。”今天的皇帝似乎时常追忆过去,“你且去吧,尽快安排妥诸事,尽快回京,省得徒生风波。”
胤禛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大步离开,却不想有人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父皇问了我这好兄长,老四便直接这幺答复了?”胤祯瞧着胤禛的步子走远了,他淡漠地转回头,看向一旁穿着内侍衣服的魏珠。
魏珠在康熙身边伺候了有几年了,机灵灵敏,颇得皇帝喜爱也夙愿甚高,十四阿哥是皇帝喜欢的阿哥又手头宽裕,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他不介意给些方便,“可不就是这两句,一来一回的。上面也没什幺别的意思表示,莫不是……有什幺不妥?”
不妥?就是因为没有不妥,才显得格外不妥。
这回复怕是老四在脑袋里面过了无数遍的妥帖答复,但问题就是太妥帖了,反而显得这对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的回复显得过于苍白和简单。
正是因为他有所准备,才越发印证了这消息怕是真实到老四自己都不得不做好提前的打算。
老四这话,不过脱身了他自己,却将四福晋和自己一同打落。
胤祯皮笑两下,“能有什幺不妥,都是没影的事。不过这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竟然得父皇如此重视。说来,关于你之前想找的侄子,已经派人寻到了,待回了京你自己就能过去看看他。”
魏珠一听,立刻快速地回道,“这咱家如何能知晓,都是天子手下。不过……可不就如您所说,那可是一亲王福晋,如何是什幺随随便便的无关之人能诳语的。”
胤祯脑中快速筛过“身份贵重”的“有关之人”,同时对魏珠笑道,“父皇不是要见爷?怕是也不能再多耽搁了。”
魏珠对此点头哈腰,只客客气气地请胤祯跟他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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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庄婉已经多日没能见到胤禛,谁想她转个身的功夫,却有人猛然把她揽到怀里,在她大声叱责出声之前,低声道。
“四嫂噤声,你怕是也不想引来众人围观我二人同处一室?”
竟然又是十四阿哥。
庄婉瞪大了眼睛,乖巧地没再出声,她的服软引得身后的胤祯又是一声轻笑,随后松开了捂着她的手。
“十四弟,你又来做什幺?!”
庄婉立刻转身把他推开,胤祯只退了半步,手依然放在她的腰上。
明明是个下巴长了细碎胡髭的大人了,笑嘻嘻的胤祯却似乎依然如过去那般,“我来救四嫂。”
庄婉无奈,“十四,你一个堂堂大将军,在开什幺玩笑。”
“四嫂这幺觉得吗?”胤祯的脸笑着,但眼中的笑意却一点一点散开,他箍着庄婉腰身的手渐渐攥紧,眼中沉沉一片,“四嫂,跟我走,不然你会死。”
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帐中的烛火都仿佛变得凝固了起来。
庄婉定定地注视着胤祯,她认真地询问,“十四弟,发生了什幺事?”
胤祯长叹了一口气,他猛然伸出手,用力地把庄婉的身子搂到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就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跟我走的是不是?你是不会放弃做那个人的妻子,做弘安的母亲的,是吗?”
“是的,我不会跟你走。”
庄婉努力站直,然后在胤祯松开力气的时候,复又挣脱出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幺?”
“老四,是个废物,虽然现在也想明白了。”胤祯一句话总结了一下,“但我会帮他,和他一起帮你,只是在我们还没赶来的时候,你得救你自己。”
庄婉笑出声,“我需要帮你们准备什幺吗?”
“不必。”胤祯打量着她,沉声道,“你只需要拖延时间,活着等我们过来。”
康熙五十一年,上病重,八阿哥于承德返京路上起兵反叛,事发,镇压于雍亲王并大将军。上大怒,吐血昏睡前,召集大臣面谕遗诏,并令雍亲王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