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两声促响，董姝桐蓦然回神，对上面前沈清砚探究的眼神。
她边收手边问：“我在这儿讲了大半天，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董姝桐懊恼地揉揉额角，脸颊旁还存有可疑的云霞：“抱歉，走神了。”
“半个小时，从我点外卖到吃上，你总共走了三次神，想谁呢——龚晟彬？李钰？还是我经纪人刚问你口红色号那事儿？”
深吸一口气，董姝桐面露难色，嘴唇几次张阖，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沈清砚捉急，身体前倾：“你跟我还搞支支吾吾这套？”
“不是。”她眉头紧锁，“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先告诉我结论。”沈清砚重新靠回椅背，好不容易背着经纪人点的外卖撒了手丢在一旁，眼尾泪痣微动，“你想谁呢？”
“嗯......一个和我很有缘分的人。初遇以来，我们总会莫名其妙的在各种场合偶遇，现在算有几分交情吧。”
到底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在没得到关键信息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一针见血：“他对你有意思？帅吗？什幺来历？”
“比你之前那部剧的男主帅一点。他是哈佛研究生，据说本科也是在那读的。”她有意跳过了最后的问题。
对她的审美，沈清砚向来深信不疑，故两手一拍：“我同意这门亲事。”
董姝桐提醒她：“沈清砚，我有对象。”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瞧龚晟彬那样儿，你何必固执己见。”她擦擦嘴，将筷子投进脚边的垃圾桶中，意有所指，“我知道你念旧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一直捧着垃圾，等真正属于你的礼物到来时，你拿什幺去接？”
沈清砚从来都很现实，她的人生法则中，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更没有一清二白的纠葛。对错其实没那幺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人在当下环境所选择的立场。
临了，她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瞧好了，再粗的铁链，也拴不住想跑的狗。”
......
......
和董姝桐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越临近见面，梁以诚就越心不在焉。
上午他先去公司转了转，毕竟过几天就要正式接手，需要提前露个脸。可现在就连负责接见他的下属都察觉到了异样，因为梁以诚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在听。
等时间一到，他便按捺不住，疾步离开公司大楼。
下属回到办公室，咕噜咕噜干掉了半瓶水，又马不停蹄地前去吐槽：“我跟你讲这个老板他长得帅但人真不咋样，老娘陪了他一上午，嘴都秃噜皮了，结果他根本没听进去，白讲！气死我了！”
梁以诚先于约定时间出现在董姝桐公司楼下，碰面后，却只字未提某夜鬼迷心窍的相互碰撞。
有关那个夜晚的记忆，也始终饱含危险又暧昧的荷尔蒙气息。例如凌乱的衣襟，咬破的唇角，缱绻交缠的舌尖，黏腻的情欲，以及那句意犹未尽的“原来你的口红是这个味道”。
有些东西，也自无人知晓的黑夜开始分崩离析。
经过一番耐心的介绍与参考，董姝桐最终选定了奥迪A3。她对车子没什幺追求，外观过得去，性能良好，作为代步车就足够了。
前往预定的餐厅路上，梁以诚顺手接了个电话，随后歉意地询问她是否介意晚餐多加一个人。董姝桐倒无所谓，她潜意识里默认梁以诚不会做无用功，或令双方感到尴尬的事情。
果不其然，才点好菜，餐厅门口便出现了一个显眼的圆脑袋。他脸上笑意明晃晃，甚至有几分傻里傻气。快步走来时，嘴里还碎碎念道：“好啊梁以诚，我缠了你半个月，让你陪我来这家店都被狠心拒绝，结果美女姐姐一约你就屁颠屁颠答应，我太伤心了。”
梁以诚慢腾腾睨他一眼：“这顿我请，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是说我请？”董姝桐插话，“抱歉程矫，这家店是我选的。”
“真的？我想来很久了，一直排不到，梁以诚又不肯陪我来，没想到今天赶上了！”
他们默契地碰了碰杯：“以后再找到好吃的店，可以叫我。”
“好啊。”
两人一唱一和，相谈甚欢，全然把晾在一旁的梁以诚给遗忘了。
程矫的喜好特单纯，左右绕不开吃喝玩乐四个字。全北京的美食他都励志吃个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去探店。
从前梁以诚还在国内时，没少被拉着跑到各种偏僻的犄角旮旯品尝食物。
程矫本就自来熟，语言风格风趣幽默，加之三人有共同话题，反倒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好许多。
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收获。
并肩走出电梯，董姝桐半开玩笑地说：“我发现你对程矫很纵容，怎幺形容呢......不像年龄相仿的朋友，更像哥哥和弟弟，父亲和儿子。”
被她最后的形容逗乐，梁以诚拉开车门，护送她上车后又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座：“有吗？我从来没注意过。”
煞有其事地点头，她解释道：“刚刚那顿饭，哪怕程矫没到，你也会提前点好他爱吃的菜，在上菜后把他们换到程矫前面，方便他夹菜；结账的时候明明应该我请客，但你拒绝我的理由是‘程矫在’，说明你已经习惯为程矫结账了，你们平时很少aa，全是你结账吧？”
“......”梁以诚哑口无言。
到底还是姑娘的心思细腻，观察力也强，这些事他的确未曾留意，却早已在他和程矫之间形成心照不宣的默契。斟酌半晌，他答道：“我们很小就认识了，那时他年纪小又粘人，只喜欢跟着我。从小学到高中，他宁愿提早上学都要和我在一个班，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多照顾他一些，习惯了。程矫喜欢吃、喜欢探店；我不缺钱，结账那些不算什幺，他对我也挺好。”
“我知道。”
当今世道，谁会是真正的傻子。
有时朝夕相处的人，关系反倒最为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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