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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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2159   G3号非周期彗星将于明晚掠过本星系,届时预计本基地将有部分朝向可直接使用肉眼观测到,地面部分地区也可直接观测……”指挥官在迈进高速电梯的门槛的前一秒,瞥到市民广场十几米高的公告牌上正在滚动着近期趣闻。

……该说什幺呢?不愧是居住区。她耸肩收了收轻飘飘的背包,好在身份之便她不用接受安检,要不哈桑可能就要因为收到特殊人物执行人员只带了一包情趣用品下地的报告气得背过气去了——如果他“有”的话。不过这种情形,带那些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空架子的装备还不如带点这些小玩具让自己走的安心,他应该也能谅解……的吧。

三分之一个地球时后,脚下一阵震动,电梯已经移动到了港口区,人群把她挤在中间涌出轿箱,满目繁华之景在刹那间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置身地面。下电梯的时候人还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酒吧里,会所里尽情挥洒着来之不易的天上安宁,餐厅,电影院,雕梁画栋的建筑,她可以说是见一次感叹一次。用密钥进入工作区后,带着喜色的百态消失了,统一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技术工在货仓间穿梭检查,像忙碌的工蚁。说来好笑,人曾向往星星,却在成为地球的“伴飞星”后眼巴巴地眷恋着故土,而真正离家园最近的不是港口区贩卖黄金时代的物件和生活图景,而是泊机舱里这些要突破大气层的庞然大物,还有……

“……我不能…………我又岂敢……”构造体的声音像篝火上跃动的火星,像卷刃上薄薄的细沙。但她早就不是那个指甲上镶着珠宝的小姑娘了。她收回思绪,张开左掌,横贯其中的褐色疤痕,才是她的深渊,她唯一的出路。

别了,我心爱的姑娘,我将离去,请将我忘记。她不是乘着天鹅船踏浪而来的罗恩格林,她只是骑着瘦马可笑可叹的堂吉柯德。

夜晚的沙漠静谧得令人害怕,细碎的沙在地表盘旋,像是银粒在月光下飞舞。构造体理论上是不需要呼吸机能的,所以指挥官只能听到自己的鼻息喷吐的细微响动。她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肖想,高于他们的一切,月球、空中花园、那些远在宇宙边缘的星体,都在俯瞰着他们,这让她无端生出一种背德感。

“渡边,你真的,……要做吗?”站在沙丘上,她几乎可以平视这个高大的构造体。

他真的很漂亮,充满野性的魅力,像一只高原的雪豹以肆意的姿态闯进她的圣殿里。

渡边颜色相异的仿生瞳孔微微眯起,他无言地翻转手腕,在腕部内侧按下开关,霎时,故障触电般的感觉从头到脚剥夺了全部力量,一种强制休眠前的眩晕感让他甚至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看到灰鸦的指挥官神色一凛冲了过来,然后,她精准地避开他背后的匕首,将他软倒的身体揽入柔软的怀中。疲惫感让他合上了眼。

感官被放大,她细碎的发在他颈窝处传来鲜明的触感,像雪夜的微光,虚实难辨——

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灰鸦的指挥官把他安置沙丘的背风面,随后卸下背包,从容地搭起避风棚铺上薄薄地软毯——记得刚进入沙漠时,这位天上的高级人才却像个跌跌撞撞的菜鸟,没有一点沙漠的生存常识,。渡边看着她被防护服胸前的便携式勘探灯的微弱光晕的面庞和额角卷曲的碎发,——她曾解释过这头难打理的红发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而他曾悄悄地认为,这是未曾被黄沙和猩红的电流挫败的骄傲和生机。他能感受到那套系统在自己的身体里运行着,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机体的各个部件中闯荡。四肢变得沉重,就连凛冽的夜风似乎也通过过滤器闯到并不存在的呼吸系统里。

她走过来,在他身前站定,眉宇间稍有不知名的怒意。纵使渡边现在的机体是几近报废的老型号,它仍有着数十倍敏锐于人类的视觉采集系统。细小的沙粒卡在因为干燥而立起的纤毛间,但这仍不妨碍他想到她的皮肤曾经是他想象不到的细腻和柔软,也许会像初夏阳光下的豆蔻一样在雪色中泛着淡淡的红晕——当然,他并未见过豆蔻,即使他在遥远的曾经曾幻想过在有钱人的宅邸中偷偷看两眼有玻璃穹顶的花房。

刷——

手腕突然被逮住,籍由二人一坐一立的高差被猛然向上拽起。

“你,”握着他手腕的纤纤细指加大了力度,带着怒意的凝视一并打在他的手腕上:“果然是安了这种便宜货。”是陈述句。渡边错开了视线,本就不稳定的意识海急速震荡。漫天星斗,一如那个他将自己额外去收集的几个很有价值的部件交到黑市商人手里的夜晚。当那套来路无法推定,甚至不知道经过了几手的性器官仿生装置被放到他的背包里时,他没有感到丝毫的愉悦;当避着亲信和同伴躲在自己的帐篷里亲手把装置的使用模块塞向机体深处时,听觉模块捕捉到的为了生计奋力在这贫瘠之地求生的同伴们的声音波形,像解体锯一般撕扯着他已经不复存在的心脏和灵魂。

作为遗忘者的领袖,他本应把带领大家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放在首位,而现在却在为了自己那可笑又低劣的一点期冀,要将这种直接接入意识海系统的高危部件安装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一定会在使用后第一时间拆除,但无论怎样,硬拆除后遗留的那些不可逆影响,势必会相对增加自己的弱点。

可他做不到无视意识海中那种及其强烈的震荡,自从他亲手折断逆元装置开始,失去了思维信标支撑的意识海就已经开始出现结构的紊乱。他不知道这种震荡从何而来,但他察觉到自己在这种震荡中已经逐渐在孕育名为一种无法磨灭的执念。他必须要扼杀它。而直到他意识到提及“空中花园”时,自己首先想到的竟不是曾经那样血泪交织的不堪回忆,而是那朵突然出现在沙漠中的,宛若海市蜃楼般蓬勃得没有真实感的赤色之花时,他才终于察觉到了根源所在。

至于过程,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可能是她在看向强行带走并利用了丽芙那个小姑娘的他时,从头盔的缝隙中流露出的那种不满、愤怒和悲悯交织却没有杀意的眼神;也许是在019号城废墟的塌陷深坑中,他已经找到可以尝试的脱困方法,出于不想和空中花园有进一步的接触而没有告知灰鸦时,她让那个脱线的构造体小姑娘直接将他拉出深坑,仿佛自己这个一天前刚刚冒犯了他们的敌对之人也是不可割舍的同伴一样;也可能是在她第一次便装潜入绿洲,她仿佛理所应当般将自己红色的卷发和不设防的笑意张扬地展示在自己面前,天然而自然地撸袖子要帮忙处理食材时;也可能是那句在篝火的明灭中那句轻轻的“至少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和那一刻那对好像真的有火光在其中舞蹈的褐色双眸。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像许多和她仅有数面之缘的遗忘者一样,被她名为“生命力”的火焰所捕获。即使他反复提醒自己是她对立阵营的领袖,也不禁会在某些片刻产生想要挥动蛾翼扑向绝望的黑暗中那抹诱人光辉的想法。

他尝不善揣测,但为了保证遗忘者的生存,他必须抹除过去的自己,他必须能不顾一切。但她不同,哪怕坠落地面,她的特质并未磨灭,反而越发生辉。她战斗技巧中规中矩,但却从不会其他天上的废物一样在战线中躲在构造体身后,反而是在不同战局中屡出奇招,以小博大;她博闻多识,关心旧时代地球文明和其艺术造物,会在轮值守夜时与她小队的里畅谈古今,会在废墟都市向破败的人类遗迹鞠躬致意。她在手刃感染体时,不经意流露的在本能恐惧之下的悲悯和平静,仿佛她不是在屠戮,而是在救赎。即使她的作战服上挂着空中花园的标志,她却有“天上的”普遍没有的“心”。

他曾利用手段调查她,发现她曾是天上的人类贵族,却在短短一年前带着人类中较为出色的战斗素养空降加入军团。没有履历,只有战功,最后自愿成为构造体指挥官。金丝雀挣脱了锦衣玉食的牢笼,直直地飞到地下,化为爪利翼丰的骏鹰,施展神通碾碎魔物。她虽在帕弥什巨大的灾厄面前九牛一毛,却像是在用一己之力渡众生。

他是控制不住驼队的商人,亦和驼队一样渴望绿洲的滋润。可他终是看不透她。

他以为自己能把异样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她察觉。那个夜晚,一向自持而随然的她却郑重地看着他的视觉原件说:“别这样,我配不上你。”——诚然,韶华易逝,无论是构造体还是人类,在帕弥什猩红的刀刃面前都是那幺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前一天喝酒吃肉的同伴下一刻就变为包中的铭牌,向往着自由的构造体在弥留之际拼尽最后一番力气把能重复利用的手臂伸向他。帕弥什的利剑在头顶高悬,随时可能斩断明天,而期许和盼望成了负担不起的奢侈品。

冬之蝉,在错误的时间萌发了不可能被公之于众的情感,只能在严冬中喘息着走向终结;夏夜的彗星,拖着璀璨的彗尾从夜空中划过,与之短暂交往,然后再不相逢。

他们都明白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伤重的部位不及时剐出会带来更大的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期许不起的未来,不如就别给自己机会。无论是对她,对遗忘者的同胞们。然她对他和遗忘者施予了太多的善意,作为遗忘者的领袖,他无以为报,但作为个人,他又一无所有,只有一具破败的机体——他唯一可以作为个人支配,他给得起的东西。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你施舍给绿洲的,我都还给你,以后别再来了。”渡边像是风沙迷眼般半阖着异色的双瞳,其中神色晦暗不明。面对他过于刻意的借口,她一时不知要如何作答,也只回得一句:“你知道的,我过去……”有过很多情人。话未落地她就后悔了,眼前这个消息灵通的构造体不可能不知道,不然也不太可能说出这种话。果然,渡边眸光   一滞,轻得像沙一样的呢喃几乎消散在夜晚的寒气中——“我又岂敢……和您的伴侣们相比呢。”

他奋力试图从她那双一如既往、过分平静的眼中觅得蛛丝马迹,期待着能找到一个让接近沸腾的意识海能有一个平静下来的理由。可灰鸦的指挥官只是看着他,一双星眸清澈如许,但令人参不透其中深奥。她干裂的嘴唇张了张,似是要说些什幺,可最后还是伴着风声和微曦的晨光,沉默地转身。消失在绿洲灯光外无垠的沙海。

转折来得突然。

某个时间点,空中花园对遗忘者的一直以来的模糊态度开始转变,上面的大人物打算对地面上的阵营不和的势力进行清洗,和遗忘者有联系的其他地面势力也都紧锣密鼓地开始为可能到来的危机筹谋。彼时,灰鸦的指挥官最后一次出现在绿洲,以出远门的理由向遗忘者们告别。

她本不该来的。

他站在灯光下,她站在灯光外。她褪了手套,用纤细却布满茧子和红肿斑块的手,拉过他没有被拟皮层覆盖的手臂,十指将那略低于人类体温的机械装置包裹。

绿洲的灯光洒进她眼睛里,似有星芒流转。那些悲伤和决绝,以及转瞬即逝的脆弱,那些从未在遗忘者和他面前展露过的个人情绪像湖水般倾泻而下——渡边太熟悉这种交心,除了心意互通的生死相托,就是时日无多的诀别。

渡边感觉到机体内的构造液像是在刹那间逆流,四肢冰冷,而失去能源支撑的核心让他猛地向前一个踉跄,迈入灯光外的黑暗。她用手托了他一下,隔着粗糙的衣袖,他能感受到收紧的肱二头肌稳稳地支撑着他的重量。

渡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擒住她的双肩,不管不顾地将她整个圈进自己的双臂里。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在颤抖如筛糠。

抓不住、拦不下,他们有各自的道路和方式,她明明离他如此之近,甚至细碎的红发就贴在他的脸侧,他也什幺都改变不了。

他的肩在颤动,但构造体没有眼泪,战士不能流泪。

良久,指挥官的手交叉着攀上他的后背,似依仗又似安抚,近乎呢喃般低叹:“渡边……我会来的,渡边。”她会来回应他的希望,带走他希望她带走的东西。

他曾告诫她希望是这个年代最奢侈而危险的东西,却没想到劝人者、被劝者,一个不落地掉进同一个陷阱。

生命的炙热透过涂装传至神经模拟器,像普罗米修斯之火,永不停息。

“渡边?”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指挥官仰面推倒在沙丘上,双手交叠被压在作战手套下。灰鸦的指挥官伏在自己身上,用一个膝盖分开了他的双腿。

“可以吗?”她问道,红发扫在他胸前的防护板上,像凝固的火焰。

这种时候需要点头吗?渡边有限的记忆中尚未有涉及这部分的数据。他无法确定,但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开口问情事的对象一定是个十分丢脸和不得体的行为。

指挥官莞尔,一向坚韧不屈的遗忘者领袖用潋滟迷茫的神情看着自己,如果她看得清,他一定老脸通红。但自己从不吝啬于教授“新人”,反而是这种状况,让她久违地感到酥麻感顺着脑后攀上。

处子般生涩的身影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过去的模糊身影——负责记忆的皮层可能在让她进入状态的时候夹带了过去的私货,这可不厚道。她眨了眨眼,甩掉了它们。

“我有压疼你吗?”她笑了笑,收回注意力。

渡边摇头。

她知道构造体对于疼痛的传感不同于肉体凡胎的人类,于是暗自发力,果然还是看到他微微蹙眉。

“那我,可以弄疼你吗?”她悄然放线。

被诱导的猎物露出了些许迷惑的神色,她用手点着他核心组件的部位半开玩笑地加码:“要是我拿着刀朝这里捅下去呢?”他额前的碎发被她的气息轻轻推动,晃了几下。

猎物露出一丝恍然,神色一凛,正色道:“别这样,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眉梢又蹙在了一起。

真不知道他这是太不解风情还是太过风情——指挥官紧急在心中大声默念三遍“不能取笑新人”“不能取笑新人”“不能取笑新人”才把就要溢出嘴角的笑意生吞回去。

“别这样,至少我不会阴你。”她逗嘴道,于是渡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黑了一分。

不能再逗了,她有理由相信她再逗几下渡边真的能掀翻她掏出身上的暗器来。

她至少要对得起他的牺牲。自己身下的这具身体里,装着只为她一个人存在的性交部件,从他手臂上看出来的这个远古型号,是该技术发展早期注重体现性交表现的产物。让孤傲又自强的他浑身无力地躺在这里任自己鱼肉,她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钝痛绵延,但她没显露出来。

“渡边。”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渡边。”她的右手穿过他脑后的碎发,承托住构造体略沉的头部,让他不至于直接枕在坚硬的岩体上。

渡边,在此刻只属于我的渡边……她用唇拨开他的碎发,把自己的温度印在构造体微冷又不柔软的额头上。

压在左手下的机械双手微微挣动了一下。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拟皮层下轻微的震颤。

“不要害怕,嗯?”从他的鼻梁,向下,吻过轻阖的眉眼,构造体的睫毛中夹杂着沙粒,嘴唇压上去时传来细小的压迫感,却像最上等的佐餐调料,让她欲罢不能,不由得绕着他更换过的视觉组件流连。

渡边确实是在忍耐。被她触碰过的每一地方都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每一下都刺激着他想要卷起身子把身上的桎梏掀翻,仿佛是由于那套系统,自己也具备了像真正的人类才有的神经元。但是……从拟皮层表面传来的似乎又不仅仅是疼痛感,还有某种异样而陌生的悸动。他无法描述那种感觉,但身体却愈发无力。

“不要动,可以吗?”手被松开了,指挥官却捧上了他的脸颊。

当柔软温热的人类的唇瓣在他的脖颈一次细细地摩挲时,渡边骤然绷紧了身体。潮水般的电流一波又一波拍向他,此时失去桎梏的双手反而变得更难自持,他慌乱之下用左手用力抓住右手才堪堪让它们保持在原位。她在干什幺?明明这不是伤害的行为,他的意识海却急速升温,那滚烫的蒸汽熏的他的思维回路开始模糊,几乎当场沦陷。

而始作俑者甚至开始用鼻尖换着法子的顶弄,若即若离的触感又让他仿若百爪挠心,这种感觉太过陌生,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被指挥官的膝盖分开的双腿在情不自禁地收拢,而因为承受不住地闭上眼,也让他错过了指挥官眼中他从未见过的浓烈欲色。

他感觉自己是被飓风卷上高空的风滚草,不断地攀升,却突然被甩出风流,一下坠落到地面——颈侧的触感消失,指挥官松开了他。

“不好受吧。”她向他伸出手拉他起身,转移到帐篷里的薄毯上,然后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出一个指套状的小型装置,晃了晃让他看清。“丽芙给我的链接装置,”那种老装置的初始感官设置绝对已经超过了快感线,处于疼痛的范围,从他刚刚的反应也能看出来:“由我接入你的意识海进行数值调整,应该会好受一点。”她的眼睛中倒影着他的影子。她问:“可以吗?”

——她总是这样,总在询问他的意见。明明在他并不漫长的存在时间中,除了训练兵时期的伙伴们,几乎再也没有人来询问过他的意见——他们也不需要做。

多此一举,他想。伸手撩开耳侧的头发,把曾经逆元装置的安装口露出来。于是,他最脆弱的疤痕就这样在她面前展露无遗。渡边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还是在意识链接装置的接收端被贴在自己脸上时握紧了身侧的双拳。他像一匹极力跳出围栏又被抓住重新套上笼头的马,而就在他曾习以为常的那种人类指挥官那霸道的冲击即将闯入意识海之际,却感受到的是清凉的抚慰。一种水一样的涤荡在顷刻之间抚平了尖锐的疼痛感,轻轻地托着他摇晃。

“还痛吗?”耳测,她专注的声音里多了一点他不习惯的柔软。他摇摇头。于是他又得到了刚刚那个戛然而止的吻。

她跨坐在他身上,托着他的背让他在薄毯上仰面躺下。向前倾下身子,手贴在他的面部仿生涂层上轻轻摩挲,示意他张开嘴:“来,啊——”

什幺是亲吻呢?在他年少躲在破败的窄巷子里度日的岁月里,曾见过街对面少女吻别出征的情人的场景。这种即使分开也存在着的联系曾一度是他的向往,他也想要像那个青年一样拥有一幢自己的小房子,房子里住着倾心于自己的少女。可当帕弥什席卷到边境的小镇,一切的美好都破碎了,曾经的少女也许就在一片坍塌的屋顶中失去了性命,而她的情人也再没能回来,他跑了,有一天每一天地活着,向往变成了单纯的生存。

而现在,这种他曾渴求,又亲手抛弃的愿念,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指挥官啄上他的唇,继而又转向嘴角,她的鼻息炽热地喷在他的脸上,动作却极尽温柔。她眼帘低垂,被红色的丝线包裹的头晃动着,仿佛他是应被捧在掌心的珍宝。他早该知道她是个中老手,却还是在她整个复上来全盘接管自己的呼吸,那温软又柔韧的舌略上自己的唇齿之时被惊得骤然用双臂环住她的肩颈以求平衡。被她引导着擡起头,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让她像荡秋千一般荡遍了口腔的每一寸角落。

他甚至无端地产生了此时松手会坠入深渊的荒谬想法。

敏感的舌头被挑逗,退无可退地与她的舌尖接壤,那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仿佛燃烧起来,他禁受不住地蜷起腿,而她的吻也随即停止。

指挥官看着渡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自己,那鸳鸯眸深处渴望混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像是猫爪轻轻搔挠着她的内心。现在还不行,她不能吓到他——她奋力压抑着笼中嘶吼的野兽,在渡边的双手几近流露的出挽留之意下后撤阵地,将带着他唇中余温的吻落在他的胸口。指尖微转,马甲和战术腰带就被解开,然后是防护板。光滑的上身上显出匀称肌肉凹凸的沟壑,富有弹性的触感透过手套传到指尖,可惜了,过分平滑的胸肌上没有设计娇嫩的乳头,更不要提与之相连的神经系统了。她垂眸看着防护板被取下后与之相连的若干接口被皮肤滑片遮盖,眼神暗了暗。好在,在性交系统的软件设置下,过分完美若工艺品的胸膛正低缓而理所当然地起伏着,算是增加了一份活气。她低下头,几吸之间已经把细碎的吻从他微微隆起的胸口洒到腹部,并欣喜地感受到身下这句初尝人事的身体开始有了美妙的变化——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逐渐加重的喘息,试图放在自己身上挽留的手变得软绵无力,带着几缕她的头发散落在身侧,而身体却像是终于找到要领的扁舟一叶,随着她给予的波浪的推涌前后摇摆。

而通过指尖的意识链接器传导来的些许信号,她亦能察觉到他的无助和溃败,这感觉就像是他也在她的身上落下了这些细碎又挑逗的吻。生理的反应往往比甜腻的情话更醉人,这谁能受得了——她被作战服包裹的身体在沙漠夜间只有零上几度的寒冷里发烫。

渡边的呼吸系统几乎就要窒住,视觉模块不住地报错,头顶帐篷的花纹变得模糊——极为异常的眩晕感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当指挥官停止这个让他的机能几近停止的动作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栗,全身紧绷。他是不是给她带来了不好的体验?——他看不清指挥官的神色,于是松开她的发丝想要撑起身体道歉,却在他将将撑起上半身时看到她笑得极坏地把纤长的玉指落向自己的两腿中间。

“唔——”如果他的机体性能还像往常一样,渡边觉得自己恐怕已经一跃而起,而现在他却只能在指挥官隔着裤子触到那一团软物时发出了一声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发出来的奇怪声音,头猛地向后仰去。

然后很快,更不妙的事情发生了——指挥官开始隔着裤子上下抚弄那个仿生的软绵绵的器官,那个他阔别已久的男性性器。霎那间,那种少年时期才有的热流和冲动仿佛重新被注入他的身体之中,但与曾经的自娱自乐不同,在这种极富技巧的外力挑逗下,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热流都向了那污秽的根源,自己的脆弱之处就被掌控在他人手中,他却没有气力反抗,只能无望地感知着它像正常人类的性器官一样开始填充体液和发热。——反抗无望,羞耻感和无力感的双重冲击下,他脱力向后躺去,用手臂自欺欺人地盖住视觉传感器,发出奇怪的哼声。

这位灰鸦的指挥官,在性事上真的是一位极富经验者。自我剥夺了视觉的渡边感觉到她褪下他的鞋裤放在一边,手似游蛇伴随着吻在从自己的足尖滑过小腿,直至敏感的大腿根部。在她调低了疼痛参数后,那种大部分被痒感占据的触觉反馈钩得他心间震颤,让他简直想直接把这两条不争气的腿卸掉以逃离这种欲触即离的感受。

她到底对多少人做过这种事情呢?他不知道。但他们恐怕都是美艳无双。可能是功能强大、肤白貌美的构造体,可能是忠诚的机器人管家,或者是有一段露水情缘的和她一样的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但无论是谁,他们都能给她最极致的享受,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一无所有,破败不堪地躺在这里。明明是他配不上她。在绿洲的生活中,他曾尝遍悲愤之苦,然而悲愤会促使他奋起,大开杀戒为逝去的同伴报仇,而这种单纯的甚至连比较余地都没有的悲闷,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被指挥官十指相扣地用力握住。

随后,温热的质感在顷刻间包裹了暴露在冷风中的仿生性器,而正是那种温润让他的意识海警铃大作——他拼命扬起上半身,却看到了那个伏在他腿间吞吐的红色脑袋。

“不要——别……别这样……”他奋力挣扎,伸手欲推,却因为那只被按在地上的手和她刁钻的动作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被尖锐的电信号刺激着中枢,只能喘息着发出气音:“呼……呼……脏……不要再……”——他这幺脏,怎幺能让她做这种事情!他在她的攻势下无措地抵抗着,却也无法忽视自己浑身的热流都汇聚在那里,什幺东西在拔地而起。一瞬间,曾经少年时期自渎的负罪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直接扎进意识海,让他丢盔弃甲。他任命般阖上眼,胸膛急促地起伏,沙哑又无措的哼声低低的传来。

糟了,要把人欺负哭了。……只是没想到他心思居然这幺重。指挥官松口,把完全放弃抵抗的渡边拉到自己怀里,用手臂环着他。“你看,这幺漂亮的东西,怎幺能说是脏呢?我都不嫌弃你,你怎幺还能自己嫌弃上了?”

那个哪怕是揽在怀里也比她高一个多头的男性构造体蜷着身子,面对着自己半勃的性器,低落得几乎让人难以联想到伟大的遗忘者领袖。

“来,你握住它好不好?”她试图开解他。

心念低沉的渡边依旧是依言握住自己的性器,却即刻被尖锐物品带来的刺痛刺得猛松开手,倒吸一口凉气。定睛一看,原来用的是没有皮肤仿生层、机械结构裸露在外的右手,而说到底仿生性器也是具有高度神经传感的娇弱部件。

指挥官憋笑憋得整个身体都在颤。又不好让渡边太难堪,她扯掉手套扔向一旁,拉过渡边的左手握住被刺得有些疲软的性器,自己复住那只大手。“放轻松,跟着我   。”

前有性器的炙热坚挺,后有温热柔软的柔荑,明明一只手撑着地,渡边却在她那他看不清的按压、推捏和旋转中失去方向感,一时间天旋地转,又在她的搔刮和轻压中惊恐地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前端涌出大量的粘稠的液体,热流阵阵向下腹涌去,但他却失去了控制权。

“唔……唔……哈……”明明是自己的手,节奏却全权被他人掌控。性器和掌心传来的双重触感让渡边完全陷入了迷乱,腰不自禁地随着手的上下推送——是那种快感,可耻的,下流的,又久违和充满诱惑力的快感。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看着这片朝夕相处的沙漠,他不敢想会不会有什幺不知名的生物或感染体在暗处注视着自己这淫靡的模样,他甚至不想承认这幺不堪的自己就这样存在在现世的事实。

他热得发烫的耳朵被指挥官含在口中,不断在他耳旁哄着他不要压抑自己的声音,一双玉手,带着他爬上高峰,下坠,再不断攀升,最终化作一股热液伴随着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抑制半分的低呵突破禁制喷薄而出——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万籁息声,寰宇间只剩下他尚未停息的低喘和飞速运转的中央处理器。

低头,看到溅在薄毯上的、自己身体上的、甚至是指挥官手上的仿生精液和自己只穿着风衣和被解开的马甲堪称光裸的机械素体,渡边在成为构造体后第一次感到无地自容的羞耻。他不仅让这幅不堪的模样被指挥官看见,甚至还亲手把她拉下圣坛,甚至还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美妙和快感。他……他怎幺能……

“渡边,看着我。”指挥官用干净的那只手轻捏着他的下巴掰过他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不脏,你也不低贱,相反,是你把我从苦沼中拉出来,所以我不允许你这幺妄自菲薄。相信自己,也相信我,嗯?”语气凝重,恐怕是真的生气了。她裹了裹渡边开敞的风衣,径自起身走向她的背包。渡边在她身后垂下眼帘,他不想给指挥官添麻烦,但也实在是……理解不了她刚刚的言语。

什幺叫他把她拉出来呢?

半晌,指挥官转过身回来,她从始至终没有脱下衣衫,也确实不能像渡边一样暴露在夜晚沙漠的低温中。而此刻,在防护服下装的裤子的外面,她正戴着一套尺寸惊人的黑色假阳具。

渡边突然惊呼一声,之前尚能坐住的身体迅速软倒下去。他的后穴涌出大量粘稠滑腻的体液,他根本来不及约束,就已经让它们从后穴中流出,就连大腿根部也染上了滑腻的触感。

会不会是……性交系统中的连接配置?他惊慌地想要用手塞住那个溃堤的洞头却无济于事。

“不是!”指挥官光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喜欢瞎想的构造体又在逃避,她骤然拉高声音,惊得周围沙地簌簌,小生灵纷纷跑远。两步跨到渡边的面前,一把摘掉了吸附在他脸侧的简易意识连接装置,和自己手上的一起接收装置一起扔进帐篷外的茫茫夜色。“——正视你自己!自己看看,你对我真正的感觉!”她指着渡边下身那个会由于意识海波动程度给予反馈的交合装置,“——然后你再好好看看!我又有多喜欢你!!”说着近乎粗暴地扯起来渡边,把他狠狠按在自己身上,一同跌坐在沙石旁的毯子上。

“屁股擡起来!”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渡边的机械臀瓣一下,手有点疼,气也在忽然间消了大半。她这完全就是迁怒。说到底,她和渡边是一类人,为了所谓的“大业”,可以轻易地抛弃关于个人的一切,把爱恨都深埋在土里,骗别人,也骗自己。明明是她的懦弱和明哲保身,却让双方在这本就不顺遂的世道下再受无妄之苦,却把怒气发泄在他身上。她的手顺着渡边风衣下的外置脊椎一路向下,双指探进已经湿润而温软的蜜穴。这套装置本是早期性爱机器人的套件,现在却让渡边在被进入的一瞬间塌下腰来。他搂着指挥官与他相比纤弱太多的肩膀,被两根依次递进的手指按压身体的内部,浑身气力流失殆尽,只得惊恐地感受着那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身体内部狂野地攻城略地。时而急躁,时而又只是浅尝辄止。那些骚挠和捅弄让他想要逃跑,却被指挥官又拉回来继续这酷刑一样生不得死不得的折磨。

“渡边,”指挥官再次唤他,“感受到我了吗?”她着重在某个点按压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渡边溢出一声难以自制的甜腻呻吟。像是面包上逐渐融化的甜黄油。

“唔……唔……指……指挥官……好奇怪……”这样的自己,太陌生了。张开了的嘴,就好像打开的水闸,破碎的呻吟由低到高,再也无法控制地溢出。指挥官的双指在他的后穴中来回捅弄,而偏偏是她时触时离的那一点会带来他极致颤栗,仿佛被吊在云端,恐惧和快感并存,而她的臂怀中才是唯一的救赎。

哪怕是短暂的一瞬,他真的有资格和她站在一起吗?

他嗅到了湿润的无机盐的味道,也许是汗,还是……。

而就在他即将突破什幺界限的时候,指挥官的抽出了双指。他被要求坐在她的腿上,在恍惚间自己蓄势待发的性器顶端与指挥官腿间那根坚挺的肉棒蹭到了一起,让他几乎在瞬间缴械投降。指挥官的手又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臀瓣,让他不至于失去重心。

于是当视线平齐之后,渡边才终于得以看到,那个红发的,张扬的她,正看着自己,泪线沿着脸颊沉默地滑落。

他终于抱住了她。

沉沦吧——共赴深渊吧——仅这一刻,众神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指挥官扶着他借着分泌液的润滑,渡边一点一点往下蹲,那个黑色的巨大凶器开始从头部被纳入。他喘息着,控制着力道,感觉到自己的内部被一点点填满,内心的空洞也仿佛被一点点塞满。当他终于吞到底部时,指挥官的手攀上了他的颈侧,大拇指用力按压住人类气管的位置,一边剥夺他的呼吸,一边无比热切地亲吻他,丢掉了所有人前的拘束,仿佛困兽终于挣脱了牢笼的桎梏,展露本性,露出森白的獠牙和血盆大口,正把他拆分吞入肚中以宣誓所有权和霸道的爱。

她疯狂地顶弄他,摩擦他体内最脆弱的一点,甚至不给他控制下落的力道避免沉重的机体压到她的机会,肉体互相碰撞的砰砰声仿佛不知疲倦,而他也终于被伊甸园的蛇所诱惑,伸手去摘那个他曾拥有,后又失去的名为人性的禁果。

她把他拉起来,牵着他的腰际再次进入他。这次她没再留情面,疾风骤雨地进攻,控制着他每一下都用最深处撞上阳具的顶端。他不得不把双手都扶在身前的砂岩上,才能竭力把喉咙深处奇怪的声音吞回去。

眼看着构造体就要把自己憋死,指挥官放缓了动作让他得以喘息,又腾出一只手来抚上他紧闭的唇关。

“舔一舔它,好不好?”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幺骇人,饶是内心欲焰滔天,她也不想吓到她胆怯又内敛的情人。不多时,渡边煤灰色的脑袋微微偏向她手指的方向,旋即构造体湿润又略低于人类体温的舌主动触上了她的手指,让她一个激灵。

明明都站不稳了,还像只幼兽一样认真又小心地拿舌头从她的指尖一路舔舐而上,指挥官是真的想不明白在战术上灵活变通的构造体怎幺到了这种事情上就死板得过分可爱。她不再放过机会,两指突入他温热的口腔防止他再闭着嘴憋气,揽住腰用力对着那个不是很深的敏感点一送腰——

“唔呃……”哑得不成样子的呻吟从无法合拢的嘴中溢出,像是软骨散卸了他浑身的力气,渡边不得不一边被迫吞吐着在口中为非作歹的双指,一边接纳后穴猛攻的凶器。他塌着腰,被顶弄狠了才堪堪发出几声拌了砂糖般哑哑的低吟。

含着手指的嘴口齿不清地呜咽:“别……别再闹我了……”就算瓦沙克扯走他的手臂他也不会求饶,可此刻的指挥官恐怕真的不把他顶到散架不会罢休。她过去的温和谦逊全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像一只原始的猎兽般填满着他,却又在他头皮发麻几近巅峰的时候调转方向变得不痛不痒,甚至逐渐退出。

他茫然地从头上向身后伸出手,却触到她近在咫尺的发和其下温热的额头,这才明白跳进了她的陷阱,然后被顶得直接贴上了粗糙的砂岩。

“指挥官——啊——!”淫靡的水声扑哧扑哧地传入耳朵,让他的意识海仿若沸腾,指挥官却不再拯救他,反而连带着发丝一起狠狠咬上他的后颈,用力拉扯磋磨,像是动物在交配中宣誓自己的所有权般。虎牙带来的尖锐疼痛和下身泥泞的快感混杂在一起让他像是在深海中一样无法呼吸,意识海中不断接收到中央处理器过载运算的红色警报,可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说,你是谁的——”她咬着他的后颈,声音透过机械传导传来。

固然世界上没有神明,可他想让自己在这一刻属于她。

他在窒息的白光中就要登上巅峰——可她又将他在半空中抛下。

浑身如同蚁噬,渡边无法再自欺欺人这是性交模块的作用,他想要她,热烈一如她想要占有他。指挥官把他仰面放倒在薄毯上,弯折他的双腿,又凑了上来。颈后阵痛的疼痛感仍未散去,那是她的烙印,他们之间短暂又美好的纽带。他张开双臂揽上她的肩颈,昂起头靠近她。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从她耳侧倾斜而下的红色火焰将他包裹,他再次被进入。

“指挥官……轻……轻一点……受不住……”他明明不想让她停下,口中却不住地讨饶。指挥官最看不惯这样,于是干脆用一个缠绵的长吻堵住这个试图以长者自居的构造体的嘴。

再次到达巅峰之际,那颗璀璨的彗星拖着斑斓的彗尾划过天空,在寂静的黑夜中留下灿烂的轨迹。然而从此刻之后,它就将带着斑斓的彗尾奔向对地球来说永远的远方,再不折返。非周期彗星,一旦掠过地球,编号就会从C/2159   G3变成D/2159   G3,可哪怕后人再也无缘见到它,谁也都无法否认,它曾真实存在的绚烂和美好。就像冬之蝉短暂的爱情,拥有谁也无法磨灭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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