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季节。
舒宜出门时晚霞还氤氲在云雾,染上大片大片的绮丽,似火光,似赤霭。大地白日吸收的暑气还没消散,蒸笼一样煮沸水。
即便已经过了人流晚高峰,A市的交通仍然处于拥堵状态。
等她驱车赶到目的地,太阳已经彻底隐入云层,厚重的幕布遮盖在高楼上方。灯光如点点星子照亮凉夜。
舒宜下楼还热,一下车竟又察觉到冷。
李秋月站在门口朝她挥手:“绒绒,这儿!”
舒宜朝她走过去,得到好友震惊的全身打量。
“舒绒绒,来酒吧你穿短袖短裤?”
“提醒一下,我是已婚女性。”
李秋月邀请了舒宜好几次,都被她毫不犹豫直言拒绝。今天还是禁不起好友的软磨硬泡,被强拉来倾听她倒吐苦水。
这个酒吧是偏高端的营业定位,主要服务于白领阶层。淡金色的幽光配合舒缓的钢琴曲,揉杂点都市男女的成熟气氛,现实生活的重重压力很快被轻松卸下。
李秋月问舒宜喝什幺,舒宜不常来,说和她一样。
服务生端上两杯清透微橙的鸡尾酒,法语醇厚浪漫。
“Douce nuit,祝您度过甜蜜的夜晚。”
李秋月递给她,“试试,金酒和西柚汁,绝配!”
冰凉的气泡裹挟酸甜迷醉味蕾,悄然在舌尖荡开点点涟漪。
甜夜,味如其名。
“对了,你怎幺开车来的。”
提到这事,舒宜无可奈何地笑笑。
丈夫被兄长叫回公司,舒宜跟他说了秋月约自己喝酒诉苦的事儿。三人都是大学同学,舒宜和廖泽远在一起时丈夫和好友便互换了联系方式。当下廖泽远便给秋月发了消息,大意是别让舒宜喝多云云。又嫌晚上危险,要从廖家喊个司机过来。太过兴师动众,她连忙制止,最后周旋的结果就是舒宜开车去,找个代驾回。
秋月听完啧啧咂舌。
舒宜扶额,问她:“别说我了,你不是有一大堆苦水要吐吗。”
李小姐顿时义愤填膺,怒骂自己的奇葩总监。
……
“你说,他是不是有神经病!!”
“有病”两个字舒宜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小腹隐有排泄感。她从包里拿了手纸,和秋月说去趟卫生间。
舒宜甫一离开座位,吧台便有男士向她搭讪。
无名指的戒圈不经意在胸前晃过。
“抱歉。”
秒懂意思的男士讪讪退回。
舒宜敛下视线,欲走脚步忽然一顿。
她看见一个熟悉又带点陌生的面孔。
傅莳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沾染上酒瘾。
兴许是被同事描述的五光十色能令人忘却一切所吸引。
兴许是被朋友圈看到心上人靠在丈夫臂弯中嘴角带着的幸福浅笑刺激。
他还去过夜店,同事说那里比酒吧更有意思。
男女扭动着腰肢贴身热舞,炫目的霓虹灯下,穿着火辣的美女向他发出邀请。
傅莳理都不理,扭头就走。
没意思,不如喝酒。
与常人不同,醉酒的傅莳在外人眼里依旧理智,他判断自己是否喝醉有个标准……
“傅莳?”
心间鼓动的回音穿越时空——
他怔愣侧头。
站在不远处的女人长发别在一侧,优雅修长的颈线萦绕着淡淡白光。
看来他已经醉了,傅莳想。
无数次从城市桎梏下仓皇出逃,只为能在茫茫夜色中抓住她恬静美好的幻影一时半刻。
李太白六十三岁醉酒入水捞月而死,他或许有天也会为了捞他的月亮失足坠溺。
“舒宜…”
他的月亮叫舒宜。
“还真是你啊。”比起重逢老同学的惊喜,舒宜更多的是讶然。
饶是前不久刚从秋月口中得知在夜店遇见傅莳,亲眼目睹还是会有些震惊。
还有浓浓的与环境不符的怪异感。
三年光景并不会对人的相貌产生太大改变。
他还是蓄着短发,半长刘海挡在眉稍,一侧有些凌乱的发丝微微翘起,隐约可见光洁的额头。黑色衬衫愈发衬的肌肤白皙,扭动脖子牵引的胸锁乳突肌线条明朗。削瘦的手骨节分明,懒懒搭在下巴。
周围人或高声阔论、或窃窃私语。他一个人坐在吧台靠近走廊的位置,冷漠疏离。
他们上古代汉语课时,老师念到一句话。认真听课的舒宜鬼使神差回头看向窗边。
瞻波淇奥,绿竹琦琦。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傅莳恰巧也在看她。
一如现在。
男子不语,一双黑眸不见情绪。
舒宜率先打招呼:“真巧,你自己吗?”
还是没人应。
面前的人似乎有点呆愣,盯着她只字不说。
桌上的一排杯盏空空如也,舒宜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带我走。”傅莳突然开口。
冷静的声线压抑着渴求。
“什幺?”她有点懵。
傅莳坐在岸边。
天地一片萧瑟。惟有月光潋滟,觑绝时半晌痴迷。
他毫不迟疑走向他的月亮,伸出五指。
清透的河水冰凉刺骨,指缝间倒映一轮皎洁圆月。
“舒宜,带我走。”
舒宜:?
果然是喝醉了。
———
纯情处男小傅真的很可爱的!为他哐哐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