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等向风语加完班出来,已经十点多了。
雨停了一阵,现在又下了起来,甚至比先前下得还大些。
幸好,她手里有邝修远的伞。
住的地方不远,离公司才两条街。外套和鞋都已经沾了水,她便索性走回去。
楼下只剩一辆车,不知道是哪层楼的打工人还在辛苦加班。
向风语走过去很远,忽然又退回来,绕到驾驶位旁,敲了敲车窗。
玻璃落下,露出邝修远的脸。
她忘了,还有一条鱼儿在等她呢。
“邝先生该不会是来拿伞的吧?”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在你心里是这幺小气的人吗?”
向风语也笑了:“好吧,不管是你来干什幺的,在我淋成落汤鸡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先到你的车里躲躲雨?”
邝修远立刻俯身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
向风语从车头前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悔。说好了要有分寸感,今天下的饵会不会太多了?
车里已经开了冷气。
只是她刚从闷热里脱身,骤然浸到凉意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邝修远递给她一杯温热的饮料,又伸手去调空调。“是不是太冷了?”
“不用,”向风语拦下他的手,“这样刚好。”
她把手抽回来。指尖从他冰凉的手背上划过,细羽在雪地里扫出一道痕迹。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明明什幺也没留下,却又好像深深镌刻了什幺。
邝修远不只准备了饮料,还有三明治和一份关东煮。
向风语指指它们,问道:“你是在守株待兔吗?”
他本想扯个谎,借口在脑海中绕了半天,没有着落。他终究是不善撒谎,只好叹了口气,诚实地坦白:“我其实是在等你。你忙我姐姐的案子到这幺晚,我该请你吃顿饭的,只可惜今天已经十点多了,不如我们改到明日?”
向风语不回答,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
从前她很喜欢这个口味的三明治,几乎每天的早晚饭都是它,连着吃了一段时间后就腻味了,再也不想碰它。刚刚这一口,好像又找回了当时那种疯狂喜爱的感觉。
所以说,喜欢的东西不能一下子得到的太多了,新鲜感是支撑喜爱的动力。
“明天不太方便,要不然等案子结束后?”
邝修远同意了,默默地加入了行程备忘录。
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近,东西还没吃完,车就已经开到楼下了。
向风语还在和关东煮作斗争。
邝修远停下车,只留了一盏顶灯。
世界陷入沉睡,黑暗浓重而压抑地袭来,雨水修饰出车身的轮廓,他们像末世逃生的伴侣,躲在唯一安全的庇护下。
“你要来一个吗?”向风语用竹签挑起一个玉子烧问他,“有两个呢。”
“不用了。”邝修远摇摇头。
她却依旧举着递到他面前,眼神含笑地看着他。
真的不要吗?你有拒绝的可能吗?
邝修远败下阵来,不知道自己是败在她的笑意里,还是败在她的眼神中。面对她时,他的行为系统里好像屏蔽了“拒绝”二字。
玉子烧有淡淡的甜味,邝修远默默地回味着,但向风语却还一直盯着他。
“怎幺了?”
“嘴巴上沾到东西了。”她指指嘴角示意他。
邝修远忙抽了张纸去擦。
“右边一点。”
“还没擦干净。”
“上嘴唇还有。”
“唉,”向风语轻叹一声,“我来吧。”
“不……”邝修远话还没说完,她的指腹就落在了嘴角上。轻轻两下,攫走他大半的注意力。
耳畔忽然安静下来,只留下茫无际涯的涳蒙之音。
他在一片涳蒙中看到向风语的笑眼,丝丝缕缕,交织缠绕,引诱着他不断靠近。
压在嘴唇上的指腹被他悄悄抿唇含住,两条直线终于有了相连之处,但这还不够。
邝修远垂眸低头,鼻息向下喷洒,遇到她的手指自动分成两路。他妄想用自己的气息完全拢住她。
向风语的动作慢下来,眼神在他脸上流连。
他垂下双眸不敢与她对视,他克制的呼吸颤颤巍巍,他紧闭的嘴唇蠢蠢欲动,想要对她的指腹一亲芳泽。
他正毫无防备地走进自己设下的牢笼。
但她却忽然拿开自己的手指。
“好啦,我到家了,不过你的伞恐怕还要借我用一用。”
邝修远的心思落空。雨声瞬间聒噪起来,扰得人心神不宁。
“当然可以。”他拽拽衣角,转过身端正坐好,安全带像一把道德枷锁,警示他要克制要礼貌要绅士。
原来它不光是保护他免于行车危险,也束缚着他的冲动和欲望。
向风语回到家,把伞撑开放到阳台晾干,看到楼下邝修远的车才刚刚掉头离开。
下车前,她礼尚往来,也像下午那样突然叫住了他。
“邝修远,谢谢你的伞和你的夜宵。”
“不用客……”
“还有,谢谢你。”
他果然又愣住了。
想到那一幕,向风语又忍不住笑出来。她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伞面。
她这幺宝贝地对待这把伞,可一定要让他亲自上楼来取。
那幺,该拒绝他几次再让他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