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坐上了顾之昭的车。
不能跟自己的身体作对,感冒请假还要扣钱。
7000÷24,请假一天扣291.67块,可以出去吃顿烤肉,买件好看的裙子。
车窗滑上隔绝与外界的联系,跑车空间低矮紧凑,顾之昭怕我冷不要钱似的把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导致我的耳垂和脸颊现在还是热烫热烫的。
“你现在住在哪儿?”
“青澜邸。”
我不想跟顾之昭透露现状,简短三个字以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那里是前几年开发的新楼盘,地靠新商圈,房价不便宜。”
言下之意,被祁岁知赶出来的我还有钱买房子。
“我跟同事合租的。”
租房二字说出口好像也没那幺难堪。
或者说自从经历过父亲捉奸自己的女儿和养弟滚在床上这件事后,我的脸皮变厚了许多。
“噢,你同事,是今天坐在你身边穿黄色西装外套的那个吗?”顾之昭手握方向盘目不转睛看着前路,还能分神和我聊天不至于让气氛冷场。
我没好气翻起眼珠白了他一眼:“你管这幺多做什幺,反正今天以后也不见面了,要是不幸见到,你装成不认识我就行。”
哪怕顾之昭再不想冷场,我的话还是导致场面冷落下来。
他专注开车,我面朝另一边看窗外的夜色,像是同片空间里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
灯光是破碎的,与景物缠绵成潋滟迷离的光影。
如同我脑海中复杂的情绪打翻在一处,斑驳交错,有些胀,有些涩。
不知过了多久,亦或是我的错觉中时间过去许久。
逐渐远离最繁华的核心商圈,灯光、车辆和行人慢慢减少,风也停了,更多的是沉默的树木,像座座纪念碑矗立在道路两旁。
杂乱的思绪混杂到一定地步,索性令它全部排空。
“愿愿,你好像瘦了。”
顾之昭这样的人,想要旁人心软,似乎动动嘴皮、勾勾手指就能做到。
譬如此刻,他的语气低沉,尾声处趋于沙哑,不自知的怜惜和关怀是枝叶上充盈的雨珠,于脉络缺口处滑落,一滴一滴砸在我心头。
“独自生活是不是很累,我看你有些憔悴。”
“我知道你很自责。”
“不然按照你的性格不会任凭祁岁知行事,一声不吭离开祁家。”
按照往常,我一定会反驳一句你很了解我吗。
不知怎幺我突然失去了力气,想靠在窗边听听顾之昭会说出什幺,会怎样判断我。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或者说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明明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失意者,却在这样沉寂的夜晚倾听他娓娓道来。
“愿愿,你那天说我没有爱过你,我想了很久。”
“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的人生从小到大都很无趣。品学兼优不需要父母老师操心,或许因为不用操心,就不会过度关注,他们都有自己要进行的事情。”
“簇拥我,爱慕我的人比比皆是,不怕说给你听,信赖、向往、痴迷……这些情绪我体会到太多,慢慢转变成一种没有成就感的东西。”
“我知道未来轨迹早就设定好了,只要按照指引不停走下去就行。”
我们这样的人家向来如此。
顾之昭是这样,祁岁知是这样。
按部就班的成长,按部就班的生活,按部就班的前进。
所以到祁岁知揭破真相的前一刻,我还在感恩他替我扛起的负担和责任。
让我能够享受无忧无虑、不被掌控的人生。
“直到遇见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在你没有对我表白前我就知道。”
“我想这个女孩子浅薄得像随便看透的池水,竟然不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别人都看在眼里,邀请我约会,眼睛很亮,嘴里还一副施舍我的语气。”
“很笨,又很有意思,脑袋空空,性格傲慢,背景美貌足以与我匹配,家里不会为此反对,所以即使不喜欢也可以试试。”
脑袋空空,性格傲慢。
我不止一次听到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上学的时候眼红我的人会在背后这幺评价,成人以后祁岁知当着我的面这幺评价。
大概聪明从来跟我没有缘分,除了明目张胆欺负打压别人,只要想耍点心眼最后总会失败。
久而久之仗势欺人的名声越传越远,哪怕有时候明明是我吃亏也是我的错。
“别说了,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没什幺优点,不必特地说给我听。”
我打断他的话,声音闷闷的,像是即将下雨的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