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绣着精致刺绣的软垫上,荆婉容一时还有些恍惚。
丹熙熙抱着她的包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大师姐先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啊…谢谢。”她接过自己的东西,呆呆地坐回榻上,开始拆包袱。
丹熙熙看着她的样子,捂嘴笑了:“大师姐这两天就不要出院了,平时吃穿用度的东西我会给你送来,你在这里安心帮助小师弟恢复剑心吧。”
“等等,你怎幺知道我可以……”
“呵呵。”丹熙熙又是一笑。
荆婉容反应过来,也懒得计较了。丹熙熙一直是这个德行,要是她哪天不打探意寂宗的闲事了才奇怪。
“赏梅宴期间大师姐也可以走动一下,只是千万不要去梅林那边。”丹熙熙又补了一句,转身出去了:“我去看看小师弟。”
“啊?哦,好。”
“……有没有什幺要我代为转达的话?”
荆婉容愣了一下:“那让他好好休息吧,剑心的事不急。”
“是该好好休息。毕竟昨晚找你找了一整晚呢。”丹熙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关上门。
屋内,荆婉容浑身寒毛倒竖,丹熙熙居然管别人的闲事管到她床上来了!
在别院的这两天,荆婉容除了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后面倒也过的还算舒心。这里虽是别院,但环境摆设比她原来住的小木屋好太多了,也没有人来打扰过,小师弟受到的宠爱真不是她能比的。
只是她的修为不知为何一直停留在筑基一层,怎幺也上不去。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真是误打误撞修入了无情道,但是面对着只有“大道无情”的无情道经,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修炼。
难道真要她去帮别人消除心魔来拉修为?想起上次不小心共享到的小师弟的梦魇,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自从上次和他做完之后,到现在两人还没再见过一次面,明明住得很近。好像她那次说了什幺话让他不高兴了。
荆婉容想着,今晚去找他吧,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决了剩下的心魔。当初她虽然说是让他自行解决,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帮个忙也不是不行。
荆婉容躺在榻上,默默地想着事情。周围灵气涌动,她感受得到,但那些灵气从来不往她身体里钻——除了在后山的那一次。
她边做计划边望着窗外,很快感到一种熟悉的虚无感。这里的雕花窗棂虽然比她原来那间屋子的精致很多,但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空没什幺差别。
和她以前日复一日,辛苦照顾后山那些花草树木时,偶尔擡头仰望到的天空,好像也没什幺差别。
荆婉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荆婉容出了别院,往主院走去。她上次跟着掌门来过晏从云的房间,因此她这次熟门熟路地就进去了。
他房里没人,静悄悄的。
桌上摆着一沓信件,她瞟了一眼,最上面的信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是意寂宗某位天赋很好的弟子。
荆婉容在“看别人的信件不好吧”和“但是很想看”之间纠结了一秒,伸手拿起那封信。
里面其实也没什幺具体内容,就是一通乱吹加示好,大意是久闻小师弟剑术高超,人长得也俊美无俦,想要求教切磋一番。
荆婉容之所以对写信的这个弟子有印象,不仅是因为他天赋高,还因为他用鼻孔看人,曾经当着她的面建议掌门把她这个大师姐赶出去。
如今看到他讨好别人,荆婉容内心有种怪怪的感觉。
下面一封信也是意寂宗的一个风云人物写的,荆婉容又扫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和上一封大同小异,不过还有点求爱的意思。
下下一封,除了之前的雷同内容,还有关心小师弟为什幺前几天不在自己院内的、为什幺不让他们进来探望之类的。
荆婉容看到不少熟人,边看边翘起嘴角。
她看得正入迷,门口传来一个轻轻的咳嗽声:“咳咳。”
她回头,看到小师弟站在门口,一头高高束起的墨发有些凌乱,白皙脸上还带着些汗珠:“你刚刚在练剑?”
“嗯。”他对上她的视线,有点不自在地转头:“你来了。”
荆婉容把信件放回去:“打算来看看你剩下的心魔怎幺样了。翻了你的信,对不起。”
晏从云扫了一眼桌上成堆的信,皱眉:“都告诉她不要再送进来了……每次又要拿出去扔掉。”
“丹熙熙拿进来的?她想做这个人情就让她做吧。”免得她不爽,最后把我俩做的事情说出去。
小师弟还是皱着眉头:“你看了那些信,什幺感觉?”
“宗内好像没几个人知道你剑心受损一事,掌门封锁消息了?”
“算是吧。”他点点头,又有些别扭地追问:“没别的了?”
荆婉容忍不住笑了:“……你还挺受欢迎的。很多人在信中对你示好求爱呢。”
晏从云脸色绯红,眼神闪躲,半天才慢慢道:“所以你……”
“也许有点吃醋。”荆婉容想了想,刚刚看见那些信的奇怪感觉或许就是这个。
小师弟听见她的话,似乎开心了不少。他慢慢走过来,盯着她看了几秒,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你怎幺来这里了?”
“来帮你消除剩下的心魔。”荆婉容说完补了一句:“你现在先去洗个澡吧。”虽然他现在香汗淋漓也别有一番风情,但她想到一般除完心魔的人都会累得直接睡过去,还是建议他先收拾一下。
“是要……做那个吗……”晏从云耳尖都染上一层薄红。
荆婉容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想歪了,也难怪,之前给他除心魔那次可能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做爱,真的只是除心魔。”
小师弟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满地瞋了她一眼,慢慢收拾了衣服去沐浴。
荆婉容靠在榻上,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眼皮不禁开始打架,最后撑着头的手一滑,整个人睡倒下去。
她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晏从云看到她睁开眼睛,飞快坐起来,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我是看你在榻上睡着了才……”
荆婉容环顾了一下,熟悉的床幔,上次来的时候见到过:“这是你的床?好舒服。”被子软软的,枕头和床垫软硬适中,她躺下就不想再起来了。
“那你今晚睡这里吧,我去隔壁。”晏从云的一头如墨长发披散着,还带着淡淡水汽,领口也有些松垮,露出小半白皙健瘦的胸膛。
荆婉容拉住他的衣袖:“不用。现在还不晚,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吧。”
她忽然一把扯过小师弟,蒙上他的眼睛。
晏从云对她几乎没有防备,毫无抵抗就被她揽进怀里。
“从云,快过来。”他擡头,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勉强看清一个人影。
“快到娘这里来。”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晏从云愣愣地走了过去。
晏母一把抱起自己粉雕玉琢的儿子:“上午学习怎幺样?下午开始和爹娘一起习剑吧,今后你可就是我们晏氏独门剑法的继承人了。”她笑眯眯地说完,掐了一把怀中小孩软软的脸颊。
“好。”他仿佛飘在云端,什幺都思考不了,只是下意识开口回答。
自己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低头一看,自己是六岁的样子。对啊,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声音,刚刚那股违和感是怎幺回事?
他视线远远落在院中一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人。但仔细瞧了半天,那里并没有什幺异常,母亲也什幺都没察觉到,高高兴兴带着他去用午膳了。
正午的太阳直直照射在院中,亮得让人头晕目眩。
荆婉容站在院子的荫蔽处,默默地看着缩小版的晏从云离开。
她没想到仅仅是他残留的心魔就如此强大,居然造出了一整个记忆幻境。现在她只希望能找出让他产生心魔的节点,从而带着他脱离幻境。
刚才看见的,应该是他与剑的渊源之始了。
荆婉容有听丹熙熙说起过晏氏的上间剑法,这剑法凌厉肃杀,其威力与她们意寂宗立宗的独门剑术不相上下。也是因此,晏家虽然不属于任何一派,这些年被不少势力觊觎,但从来没有一方敢去随意招惹,他们也过着隐世无忧的生活——直到隐为宗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现,杀了晏从云的父母。
虽然觉得这其中蹊跷很多,但荆婉容没有兴趣管他们的闲事。她远远盯着和父母在一起、一脸幸福的晏从云,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慢慢从心底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