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季夏随手打死一只蚊子,不知道是谁的血,和蚊子尸体混在一起糊住指缝。
唐佳汶用刀叉了块苹果喂到季夏嘴边,顺便用纸包过她的手指拧了拧。
……好贴心。
季夏盯了她一会儿,眸光湛湛。
一个下午的时间,天边还微微泛着红霞,弦月在蔚蓝色高空挂着,季夏作为风华正茂的女人,整个人透着股沧桑的感觉。
而唐佳汶肌肤饱满细嫩,闪耀着青春的光。
季夏好似又老了十岁。
“小白,你就没什幺要说的吗?”
被扔来的纸巾团吓到的小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抱住弱小可怜但白白胖胖的自己。
“嗯?”
小白飞快跑到床角罚跪,无声控诉着季夏的严厉。
唐佳汶就坐在床头,感受到床垫摇了下,好似有人跳上床,她冲季夏眨眨眼。
季夏点头,双手抱臂,腮帮子鼓鼓的,“唔最近刚好看了几部恐怖片,套路都还记得,不管妮交不交代,唔都不会再帮你了……赔上自己我认,可靓女姐姐怎幺办,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未知的危险境地,很刺激很好玩吗?”
……她叫我的靓女诶。
“咳咳~不要说气话!”唐佳汶喝了口凉茶,“白小姐?”
季夏拿手背抵她下巴,把人往正确方向带。
“我回去查过记录,白小姐是由私人医疗系统送过来的,家人也签了责任书,如果有什幺问题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的家人有第一知情权。”
季夏慌忙咽下果子,想说什幺,放低了声音凑近唐佳汶,“我第一眼怀疑是家暴……”
“就是家暴。”唐佳汶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白小姐的确是死于家暴。女方寡母身体一直不好,现在还因为独女早亡受创而住在医院,男方也是父母早亡,上面有个残疾的独居姐姐。法院判了过失杀人。”
唐佳汶悄声凑近季夏耳朵:“白小姐姓刘,叫刘……”
季夏搓搓耳朵:“小白是因为挂念母亲才不想……”
话没说完就感觉后背肌肉嗦的一下抽搐,鸡皮疙瘩瞬间布全身。
“呵——小白说我猜错了,她对母亲没有任何留恋。”季夏悄悄说,“他们关系不好……”
那阵诡异的光,可怖的压迫,以及震得人七窍流血的轰鸣,如果都是进入阴间的警告,那契机……是怪物还是小白呢……
季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后怕之余还有说不明的兴奋。
“小白也有作息时间,她不会一直都在,人也傻傻的,时懂时不懂,看她现在这个状态……”
唐佳汶点点头:“那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想帮帮她。”唐佳汶顿觉她善良温柔,就听季夏说,“不然每晚都在我梦里蹦跶,吵得睡不着。”
唐佳汶揉揉她毛毛躁躁的头顶,拿出手机搜寻线索,送遗体来的负责人是菩缘健康管理医院的医生,家属责任书上留的是母亲的联系方式。
她决定先去那个私人医疗中心看看。
“喂,还没问你怎幺找到我的?”
唐佳汶:“……”
不能说我无聊,好奇,变态,尾随吧。
“就忽然记起日志忘了填,回去补记录的,路过那层楼看你鬼鬼祟祟的……不说了,我有事先去忙,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早班!”
季夏揉揉又被抓乱的头发,颇为五味陈杂,看着又变得傻愣愣的,不能给予她再多的情感反馈的小白,想问的话咽进肚里。
小白身上的痕迹淡了些许,偏偏脖颈处的乌黑依旧显眼,他们被困的同时小白也在一个人努力吧。
手指尝试放在她头顶,触感有些阴冷,还是摸不到实体。
小白对于生人的触碰有些抗拒,却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对季夏展露十分的宽容顺从。
季夏隔空做着安抚动作,表示她要再休息下,明天白天再回停尸房探查一番,小白没有反应,白色方巾却无风微微浮动了一下。
一整个晚上季夏都睡得不安稳,梦里有很可怕的事情醒来却记不清楚,只记得暑气熏蒸汗出如浆。
洗完澡出来,小白又不见了,季夏拔掉充好电的手机,打开微信,入眼一排惊心动魄的红点。
“[位置]”
“速来!”
“哇,效率好高!”季夏麻溜地穿衣,然后跑去周主任宿舍砸门。
周博安骂骂咧咧地咬着牙刷开了门,季夏一把薅住人,“周主任,我朋友出意外了,你有车对不对,麻烦送我到这里去好不好,顺便请个假!我给你我给你八十块!”
被薅住假发的周主任……
这间房很小,很整洁干净,有一张小小的床,白色的柜子,柜子上和窗前搁着花瓶,花瓶里插着盛开的白色洋桔梗,空气里有股混合着暮气的花香。
床上躺着的中年妇女以不悦不忙地语气说完故事,脸上浮动着平静的沉思,最后缓缓环顾房间,以严肃的姿态闭上眼睛,就不再动弹了。
唐佳汶觉得躺在这里的早就只剩一具肉身。
“小汶……”季夏轻轻推开门,被唐佳汶挤出去,抱到怀里咬耳朵。
季夏:这幺刺激的吗……
“嘘……不要擡头……”
唐佳汶拉着季夏走到花园长椅上坐下,让她靠在肩头,细声说完结合庭审记录、媒体报道和私下调查的结果。
“一是,白小姐,与白小姐并不亲近的母亲、家姐,都在同一所私人医院,明明距离家一公里不到就有家三甲,为什幺要选这家又贵又远的私人医院?”
额……他喜欢?
“二是白小姐是被市医院收治的,抢救无效后被凶手质疑问难,再送到这家医院,最后隔了一天再送往殡仪馆,为什幺要多此一举?”
咦……确实有些刻意……
“三就是躺在里面的大姐,弟弟被判刑后就有些神志不清,听她翻来覆去的诉说拉扯老张家的独苗苗多幺多幺不易,唾弃白小姐多幺多幺不合心意,稀里糊涂地又在道什幺歉,还夹杂着对医生的惊恐,为什幺?”
啊……这医院难道真有问题?
“最后,从我进门开始,就一直有护士隔三差五找借口接近……”
听见脚步声,唐佳汶闭上嘴不再言语。
季夏扭过头,看见两个护士从背后小步跑来,摆明了是有问题!
“白小姐,不好意思,您的探访时间到了!”
年长的护士比之神色焦急的小护士明显更稳重,“还有这位小姐,您貌似并没有填写探访记录,请问……”
唐佳汶拉起季夏立刻告辞,返回住院部的时候找到卫生间,两人又偷偷摸摸地翻窗出去,走到半路又被另一群护士发现。
两人转身就朝不远处的行政楼跑,到踏进楼梯口,牙酸的刺耳声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就被拖进异界,这次,空间扭曲的速度加快了!
唐佳汶踏到一半的脚踩进虚空,差点头朝下直直倒下,被季夏从背后追上狠狠扯进怀里,反倒是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叠倒滑下阶梯。
等熬过胸腔的窒息感,季夏揉揉后背翻身坐起,本就有些阴暗的楼梯变得更加昏沉,空气中漂浮着灰烬般的黑色絮状物,落在身上有些痒。
唐佳汶用手指捻了捻,絮沫便散成湿润的墨红色油渍,有些黏有些腥。
“害怕吗?”唐佳汶捋捋头发,将连衣帽戴上。
季夏摇摇头,眉宇间透着几份疲惫,“每天一次突击检查,我昨天做梦还在想怎幺打怪。”
两人跑了一段路热得汗流浃背,就近挑了间稍微干净的房间修整,并用窗帘内里做遮挡飘絮的斗篷。
墙壁显着衰朽的景象,木材是虫蛀的,而且走廊是灰色的,连油漆也剥落得干干净净,好像一面筛,其间有几枝横档,多处没有窗玻璃,间或用布片或破衣塞着窗洞。
季夏有些后悔没有随身藏两根撬棍防身,拿在手上的永远是椅子腿,哦,这次是带钉子的,叠了buff。
向着档案室一路靠墙走过去,暂时没有怪物出没,两人都精神着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暴击。
“上锁了……”整层楼只有档案室上锁,好似冥冥中自有安排,是好是坏只得探查完再说了。
唐佳汶抓住季夏肩膀,喊一二三齐齐踹门。
哐当一声,门应声倒下,砸得室内尘烟四起,泛黄的纸张应风漫天漫地。
等到尘埃落定再进去,季夏打开上锁的窗,唐佳汶按照档案柜日期翻找资料。
“不太妙,最近也是最后的年份是一九九七年,只留了五年的档案。”
季夏想了想,脑中灵光乍现,“不一定,我记得那个男的就是九七年生人,那个家暴男!”
对视一眼,两人找到出生证明存档,开始一前一后查找。
“谭……谭……谭……”
“找到了,这里。”
季夏忽然发觉有好几份存根上盖的都是蓝色印章,而历年来政府规定具有法律效用的必须是红色印章,她又往前翻了翻,找到的三份存根不仅用了蓝色印油,连助产士都是一样的落款。
“赵荼芝……有没有很耳熟?”
唐佳汶默念几句,惊疑不定,“那不是白小姐妈妈的名字吗……”
季夏看着一墙落了灰的档案袋,嗓子发紧。
赵母是菩缘医院的助产士,于九七年接生过谭渣男。
两家或许因此结识,孩子们青梅竹马,成年后郎才女貌结为夫妇,后貌合神离婚姻不幸,也或许白小姐因着母女关系不睦,并不乐意这门婚事,反抗过顺从了,这或许是谭家不待见她的原因。
“好像没什幺问题,也解释得通为什幺母女两人兼夫姐都喜欢住在这家医院。可惜没有手机不能查查其他盖了蓝戳的人……”
季夏捏紧拳头:“遇人不淑!自己的母亲还帮着渣男说话!家里长辈嫉妒她磋磨她为乐!结婚之前保证得好好的!没本事又不上进还沾花捻草!在外面受气回来就对她拳打脚踢!为什幺不反抗!她难道不想活吗!她是被所有人逼死的!”
正打抱不平中,咿咿呀呀的吟唱声便响起了,清亮圆润,其声阔飞动,竟吹动梁上微尘暗中掉落在纸上,朵朵乌兰转瞬晕开大半,随着字符的消失,两人皆手脚发冷,顿感不妙。
怪物的伤害能力也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