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ree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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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一声缥缈的轻叹回荡在房屋上空。

陆沉正坐在酒店私人套间的办公室里,那副金丝眼镜在早些时候被他摘下,放在桌角的一边,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心,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叹气了。

办公桌上散落着几叠公章文件,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着一些枯燥单调的可视化数据,他盯着这些东西已经工作了近乎整晚,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只知道从身后落地窗里投射进来的光线逐渐陨灭,天空从黄昏变成了黑夜。但即便如此,要批阅的东西似乎也丝毫没有减少的态势,让他忍不住连连叹息。

是的,他觉得有些累了。

最近的陆沉,被无休止的繁忙公务缠身,已经接连几个星期,都没能抽出哪怕几分钟的空闲时间了。

报表、合同、族群、宴会,诸如此类空洞乏味的东西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如果不是他强迫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掏出手机给小兔子发发信息、打打电话,他都害怕自己心里独属于小姑娘的那一方净土,都要被这些无止境、也无意义的东西强占去了。

像现在这样,偶尔觉得累了,他时常会找出女孩留在他手机里的照片仔细翻看。

有些是他从他们的聊天记录里保存下来的,有些是小姑娘和他在一起时,用他的手机自拍出来的;一部分是他们两个人的合影,一部分是女孩的单人照,但不管是哪一张,她脸上的笑意永远都那幺澄澈,看起来就像是在向他表达最纯粹的好意那样,温暖可爱、纯净明亮。看着,他的心情也会随之变好,不再那幺焦虑烦躁了。

眉眼含笑,陆沉用手指在照片里女孩的脸蛋上轻轻摩挲几下,倏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想念她。如果指尖上的触感不是冰冷僵硬的屏幕,而是她软软糯糯的皮肤就好了。

想着,陆沉指尖划动,在通讯录中点按出女孩的号码,给她致电。想听听女孩的声音,就算只是简单地说声“晚安”也好。不过这次拨通后,电话那头迎接他的只有持续的忙音。这令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通常女孩都是会在响铃的瞬间就接起他的来电的。

也许,她是已经睡了。还想问问送她的那条裙子是否合她心意来着,不过还是下次吧。

收起在心间漫开的失落感,陆沉没有多想,只是等待忙音自动将电话挂断后,便收起了手机,没有再复拨回去。

反正,明天他就能把项目收尾,假期也将如约而至,届时他会舒舒服服地把小姑娘揉在怀里宠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可是,陆沉没有料想到,自己竟错得如此彻底。

起初他欢天喜地的提着大包小裹的礼品袋回家的时候,小兔子没有待在家里,没有像以前一样,在他打开大门的瞬间就扑进他怀里欢迎他,他那时就该起疑心的。

这幺久没能见面,难道她不该是和自己一样,疯了似的相见对方吗?

问了王姨之后才得知,女孩今天是要补调休,到公司上班去了。可这种事,她本应该亲口跟他讲的,不是非要他问了别人才能知道,甚至连条短信都不曾发过。

总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对劲。

将那些按她喜好买来的礼物堆放在床上,陆沉在床沿上坐下。他拿出手机,想告诉女孩快些回来,他想见她。可在他低头翻阅屏幕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瞟见地板上的一处浅白色印痕,他手上打字的动作忽而停滞了。

那是一处圆形、边缘呈溅射状、像是液体滴落在地上干涸后的痕迹。

剑眉紧皱,几秒钟内,陆沉在脑海里预设了各种可能,但最终只有一种留了下来——小兔子背着他偷情了。

不,这怎幺可能。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接触手机屏幕的指尖上蔓延至全身,心脏慌乱失措的跳动,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错愕。陆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蹲下身子观察那处地板,却发现上面不只是一滴痕迹,还有些水滴状的细小斑点迸射在其四周,沿着床沿边的直线不规则地散落着。

陆沉太清楚这是什幺痕迹了。因为他和小兔子做爱时经常会留下它们,不只是在地板上,在床单上、墙壁上,在很多地方都有。是精斑。

显然,这绝不可能是自己的杰作。那幺,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他的卧室里留下这些痕迹呢…

汹涌复杂的情绪席卷而至,陆沉的身体明明是那样冰冷,他却感觉自己的每一滴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擡眸瞥向置于墙角的隐藏式摄像头,那里与乳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方位,任谁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这原本是他用来护女孩周全而安装的东西,以防万一陆氏家族里有人心怀不轨,在他离开小兔子身边的时候,趁机对她下手。

只是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将录像导入卧室里那台过于巨大的显示屏里,堪堪点按下播放键,陆沉就开始后悔了。

巨幅屏幕仿若置身私人影院,让视觉观感的真实性提升到极致。画面里绞缠起伏的两具身体太过清晰,细腻到连皮肤表层的汗珠都能清楚看见,让他觉得跟现场观看他们做爱没什幺两样。他甚至有些懊恼于搭配电视的杜比音响过好的播音效果,它不该在不需要的时候做到如此立体逼真,使那些娇喘低吟悉数钻进他的耳朵里。

陆沉眸光冷冽,安静地注视着监控画面里淫靡色情的景象。

那是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怎幺也不会想到是他偷吃了自己的小兔子。

那一刻,他忽而明白了,敢骑在主人头上撒野的,只有被惯坏了的狗。

视频很长、过长。他们做了不止一次,或者说,如果他不认真仔细地分辨,甚至说不清到底是做了多少次。各种体位、屋子里所有能做爱的地方,似乎都被这两只发情的动物玷污过。

那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狗。他很熟悉那副身体,以及那张脸。

曾无数次,在他需要的时候,他的狗为他所用,替他完成任何他要求的事,毫无怨言,绝不反抗。那张冷面即使在溅上血污时,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那副身体即使被子弹刀锋穿透割裂了,也不曾显露过一丝犹豫脆弱。

可现在,亲吻着他的小兔子,狗却露出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柔情缱绻。他眉心间拧出几道竖纹,唇舌生疏地、小心翼翼地取悦着她,像条殷勤的丧家犬,仿佛这幺做了,她就会施舍给他一块肉骨头一样。

操干他的小兔子时,即便腰臀冲撞的动作在常人眼里也许已经极度凶狠激烈,可在他看来,这还远够不上那副身体的爆发极限。陆沉能看得出,他在害怕,在隐忍,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弄坏了她。

滑稽至极。

自幼只接受铁链与皮鞭驯养出来的牲畜,怎幺配产生感情?况且对象还是他心爱的小兔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盯着那两副交叠的躯体看得久了,陆沉不免生出一种与看着血族年宴上的、群交乱性的场面如出一辙的厌恶感。他感到不适,甚至有些反胃,可当目光凝聚在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漂亮小脸上时,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在心间夸赞:我的小兔子,真可爱。听着她娇腻媚人的呻吟,下体还是不自觉的胀热兴奋,即使操她的人不是自己,也丝毫没能妨碍他对着小兔子发情。

呵,自己也不过如此。谁又比谁好到哪去了呢。

小兔子背叛了他,在他为她精心挑选礼物时和他的狗偷情,在他怕打扰她休息而挂断电话时被他的狗操干,讽刺的是,她看起来偏偏是一副喜欢得不行的表情。

陆沉暗红色的眸子里翻腾出酒液流转般的光泽,任由画面里的淫乱影像就这样持续地在寂静的房间内播放下去,略显寒冷的空气里除了他平稳匀长的呼吸声以外,就只剩下那交加融汇的淫靡之声了。

直到录像全部播放完毕,音响里只传出嗡鸣作响的细微白噪音时,陆沉精雕细琢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看不出什幺表情,却莫名让人感到心悸。犹如暴风雨前风平浪静的海面,如果你足够有经验,你就该知道,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既然自己养的狗把自己珍爱的猎物偷吃了,那幺对于主人来说,他该怎幺惩罚他?惩罚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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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盛放着朵朵红玫瑰组成的花海,它们长得枝繁叶茂,任谁都看得出是被园丁精心照料过的姿态。

一簇簇花丛延绵不断,筑成一面由鲜花打造的围墙,隐没在陆沉私人宅邸后花园里的树丛迷宫中。它位于迷宫的最深处、正中央,只有经常过来这里的人才能熟练地找准道路。花墙正对着的,是一张刷着白漆的欧式长椅,不过陆沉没有坐在上面,只是背对着它,安静地站在玫瑰丛前欣赏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他喜欢它们的颜色,像白兔的眼睛,也像他的眼睛。

血族敏锐的听觉,让他在来人据此处还有近百米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脚步声稳健、笃定,他很熟悉。是他的狗来了。

皮鞋在石砖上的踩踏声渐行渐近,最终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少爷,您叫我。”

周严一如既往的平静声线闯入他的耳中,搅扰了他赏花的美意。陆沉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来人命令道。

“走过来些。”

“是,少爷。”

答应着,周严走近他,直到他能感受到来人健硕身形的投影遮盖住面前花丛的边缘时,对方才停下。他站姿挺拔规矩,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他的下一道命令。

在二人沉默的间隙,微风从花丛枝叶间穿过,发出沙沙的细响,配合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听起来有些凄凉萧瑟。

半晌后,陆沉似是看腻了那些玫瑰,他擡手拈起其中一朵,指节稍一用力便将其摘下,大手毫不怜惜地将它握进掌心,五指收拢发力复又张开,那朵几秒钟前还在盛放的红花就瞬间变成一副凋零破败的模样了。盯着手中的枯枝残瓣看了几眼,陆沉轻巧地甩了甩手,花瓣与碎叶顺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上,可他一直目视前方,不再对这殆尽的美抱有任何幻想。

倏然间,陆沉猛然转过身来,动作过于敏捷迅速,让他的身影仿佛与空气中的细微颗粒摩擦出电光石火,像是放慢动作一般在周严眼中定格。随后,毫无征兆地,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突然紧钳上周严的喉颈,压制性的力量令他毫无还手之机,陆沉就这样将他的身体翻转、带动,推撞在那面玫瑰花墙上。

意料之中地,周严只是放任少爷对他施加禁锢,任由其动作。他的手臂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甚至从未想过要擡起反抗。玫瑰的荆棘刺在他打理整齐的西装上,有些长得太尖太长,透过那些布料扎进他的皮肉里。有几枝因陆沉野蛮的力道所致,已经划破了他后颈与侧脸上的皮肤,几滴血珠缓缓溢出伤口,从破皮处流下,但陆沉的眼中并未表露出丝毫的怜悯歉意。而周严,似乎也并不觉得疼。

对视着,几秒过后,周严看着他的眼神渐继转变,前所未有地多出几分闪躲与心虚,陆沉知晓,这显然是条早已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的狗。

脆弱的脖颈被陆沉粗劲的指节扼紧,现在由他来决定这条狗究竟该走上哪条岔路,生或死,服从或毁灭。这一刻,陆沉在他面前展露的身份,是血族天赋最高的领导者。他凌驾于他之上,在任何方面皆是如此。他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周身散发出强大慑人的气场,眼神冰冷凛冽,仿佛能将空气中的水蒸气都凝结成冰,只是站在那里就威慑得对方说不出话来。

同为血族,若是需要调教,言语显得没有必要。

陆沉缓慢地张开嘴,平时看起来是犬齿的地方开始逐渐变尖变长,形成令人畏惧的锋利獠牙。他的眼睛亦开始翻腾出猩红的血海,具象化了主人内心的愤懑与怒火。紧盯着眼前人,端详他的反应,陆沉想,至少在看见他红眸与尖牙的那刻,这条狗应该是感到害怕的。因为他眼里那些被小兔子惯坏的温度与柔情,都在那一瞬间迅速冻结、复又被击碎打破,直到那双眸子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屈服、与告饶。

这很好。这让他明白,比起小兔子,狗更想要活着。

“我想你已经知道错了。”

语毕,松开挟持周严喉关的手,陆沉欺身上前,干净利落地将獠牙咬进他的侧颈。

尖利的齿峰刺破皮肤、动脉,湍涌温热的血液迸射而出,像是自发地、主动地钻进他的口腔,但陆沉一滴也没有吞咽入腹。如果他想进食,他会去享用他的小兔子,狗的血不甜、也不美味,浓厚的铁腥味只会脏了他的嘴。鲜红的液体汩汩涌溢,从獠牙与皮肤相嵌的地方流淌倾泻,在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衬衣上四散蔓延,染红了他的衣裳。陆沉并未因此放松牙关的咬合力,他只是不停地将牙齿深入脖颈处纤弱的皮肉里,一遍遍割裂那些被血小板凝结起的伤口,仿佛故意要让他因失血过多而走向死亡。

许久,齿间活跃的脉搏逐渐变得微弱,濒死的跳动频率像是猎物临终前最后的挣扎。直到他奄奄一息,不再抱有对生的渴求时,陆沉才终于从他颈间抽身离开,放弃了对他的撕咬。尽管陆沉方才发起的袭击凶残而野蛮,可他全身上下看起来却还是那幺一丝不苟、整齐得体,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除了额前的碎发多了几分凌乱以外,甚至唇角连一滴血渍都没有留下。

“下次再敢碰她,我会咬死你,然后把你的身体丢去喂狗。明白了吗?”

他一字一顿地警告他,每个音节都掷地有声。

周严的身体已经极近虚弱,血液的流失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陆沉刚松开对他的桎梏,那副原本高大强健的身体便倚靠着玫瑰花墙倾然倒下,即便他双手撑在地上努力地想使自己支起身子,可反而他越是用力,身体就越是往一边偏倒。最终他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狼狈屈辱地侧躺在地上。脖颈上被撕咬过的一侧贴近地面,獠牙反复蹂躏过的皮肉与血管模糊成一片,看样子短时间内是很难愈合了。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伤处流泻,猩红的血滴慢慢汇聚成滩,浸湿了他的黑发与肩膀处的布料。

陆沉垂眸藐视着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邸俯瞰着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东西,仿若允许他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施舍了。他的眼神里没有同情与悔意,只是酝酿着轻蔑与厌弃。在他看来,他不过是驯服了一只傲慢自大的狗罢了,仅此而已。比起担心他惨白羸弱的面色,他更在意那些血迹是否玷污了他的鞋尖。至于他的死活,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与他无关。

“自己处理,不然就死在这。”

用手轻轻拍打了几下西装的肩侧,仿佛那里沾染了浮尘,陆沉整理好外套的翻领后,便轻巧绕过地上瘫倒不动的躯体和围绕其四周的殷红血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脆响,一声一声传入周严的耳膜,他逐渐分不清是意识的泯灭让他不再听得见声响,还是少爷真的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很累了。闭上双眼,疲惫感与寒冷感使他的灵魂堕入深渊与黑暗。雕塑般的身躯安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中,嫣红的血色映衬着花丛里的红花绿叶,像是一幅摘录自但丁神曲里的、描绘地狱场景的油画,透着凄惨绝望的美感。

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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