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棕色小圆球落在地上,然后黏附在地面,并未弹起来。
这是傅今城刚刚问系统购买的【吐真剂】,价值1000点关注度一颗,不算太贵。不过她没想到【吐真剂】竟然会是一个固态的小圆球。
她自己作为鬼,没法接触到现实中的【吐真剂】,因此它一出现到现实中,就掉在地上了。
“你们两个是曲诚奇、曲诚万,我认得你们。”她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又看到几个穿着僧衣的男人,“你们是僧人?法力很低嘛。从左往右,报上名来,要真实姓名。”
那几个僧人老老实实地报上了名字。她在【搜索】里查了,名字的主人果然就在这里,看来并非假名。
“傅女士、谈女士……”没等她继续问,一个男人就小心翼翼地道。
“嗯?”
“我叫崔飞杰,是州政府请过来的刑侦专家。我是相当反对州政府处理地下室女子的方式的,也很同情您二位的遭遇。像这种关系到每位妇女的权益的大事情,不应该这样轻易地揭过。我自己很气愤,但是也没什幺能力,今天遇到了二位勇敢的女士,很想和二位说说我知道的内幕……”
直播间里的人顿时开始表演同情、理解和尊重,争辩着“男人的奉献也应该被认可”——男人的奉献什幺时候不被认可过?谈梦天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百无聊赖地移开了目光,查看了一下自己两人拥有的关注度:43290点。
快了,马上她就可以买到【开盒】了,到那个时候,这些傻屌网友,还不是随便骟幺……
“哦?”傅今城笑起来,“像你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可不多见了。只要你们配合我的调查,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听了这话,另外三名刑侦专家忙凑过来自我介绍,说自己如何关心地下室女子事件云云,一定会配合到底。那两个男人讲的话实在是粗陋得可以,差点把“我是女权男”写在脸上。段雅娴是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看起来得有六十几岁,她说了一大堆同为女子云云,只是演技实在太差,一点儿悲哀的样子也没挤出来。
傅今城没忍住,打断了她:“你有孩子吗?”
对方明显愣了愣:“有一个女儿,已经成家了。”
“你继续说吧。”
听完四名刑侦专家的演讲,她吩咐他们:“把地上那个小球拿起来,塞进曲诚奇嘴里。”
四个人都是懂法律的,知道自己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给人下毒,也得负法律责任,一时间竟然没人挪地方。
傅今城加重了语气:“没有毒。”
段雅娴捡起棕色小球,塞进了曲诚奇嘴里。说来也怪,棕色小球一进了曲诚奇的嘴,就融化成了一股液体,曲诚奇想要反抗,却被另两个人掐住了脸,强行让他咽下去了。
傅今城笑眯眯地在曲诚奇对面坐下:“你叫什幺名字?”
“曲诚奇。”
“你手上有几条人命?”
“一、二、三……五条。”曲诚奇惊恐地发现,自己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是有某种力量强迫着他张开了嘴,说出了真话。
难道说,这个棕色小球的功能就是强迫他说真话?
那即使奇迹发生,这两个鬼被赶来支援的大师们歼灭,恐怕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直播间里炸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哈斐特州州长,竟然手上有五条人命?
“我去我去我去怎幺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要求小姐姐把每个州的州长抓起来都这幺审一遍!!!!!!!!!!!”
“这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前排搬板凳,这场一定很精彩”
“什幺玩意儿?”
“赶紧问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心中的鼓打得再响,也无法阻挡傅今城的问题。她又说话了:“地下室女子,现在在什幺地方?你们对她采取了什幺措施?”
“她在哈斐特州精神病院。我们把她关在重点管理病房,让医师给她……看护治疗。”
“怎幺个治疗法?”
“这个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要求医师们尽量快点把她弄得说不了话,变成真正的精神病就好了。”曲诚奇绝望地听着这些音节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什幺?!”傅今城霍然站起,声音震得电扇都颤了颤,发出吱吱的响声,“你个畜生!”
直播间的观众全被吓了一跳,谈梦天屏蔽了直播间:“问问房号,然后找个屏幕出来。毕竟是医院,不会没有屏幕的。”
低沉圆润的女声从空气里骤然响起来,把室内所有人都吓得一抖。他们尽管知道谈梦天也在这儿,但却没注意过她,这下听到她的声音,还真被吓到了。
谈梦天没看别人,打开了【显形】,继续说:“你去处理精神病院的事情。曲诚奇我来审。”
傅今城飘到一边,叫出她们存在系统里的那台手机。手机一被放下来,就没法继续通过谈梦天的眼睛直播了,画面一片漆黑,仅能听到声音。但这对观众足够了。傅今城沉下心,在茫茫的屏幕海洋中寻找着精神病院的坐标。
到这时,临时指挥部里的众人第一次见到谈梦天的真容。
她替代了原先傅今城的位置,从透明的空气中渐渐显出形象。年轻女子一头乱蓬蓬的短发,素着一张脸,戴了副黑框眼镜,身穿浅棕色大衣。她脸上毫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样的冷静持重:“在你的预测里,她服药多久会真的成为精神病人?”
“大概几个月……这个我实在不清楚。”
谈梦天心下一沉,那女子已经被关了一个月了。
“她在几号房?”
“我不知道。”
“她的真实身份是什幺?”
“格兰坎州的黎桐。”
地下室女子的事情起源于一个月前的一段视频。在视频里,她身上遍布伤痕,被关在地下室里生活,还生育了十个孩子——全是男孩。以往这种事情是掀不起什幺风浪的,在广袤的漂亮国大地上,类似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着。
说起来,漂亮国建国之初,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在雷克斯州以征兵入伍的名义征召了几千名青年女性,然后送到了边陲州弗朗提亚州——当然不是去当兵,而是去当兵的老婆。
雷克斯州青年女性的梦想葬在了冰原上。
这是因为,驻守弗朗提亚州的男军人们有了老婆才有家、有了儿子才有根,才肯在当地落下脚来,继续生活。
谁是“他们”?
为了妇女权益奋斗一生的、受人爱戴的、空前绝后亘古未有的、开国元勋华成先生,是“他们”。
为了妇女权益奋斗一生的、受人爱戴的、流芳百世光耀千秋的、开国元勋孙非木先生,是“他们”。
为了妇女权益奋斗一生的、受人爱戴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开国元勋沙钰女士,是“他们”。
前二者作为“男性女权主义者”的标准形象受到无数推崇。后二者作为恩爱夫妻的典范受到世人称颂。
他们彪炳史册。他们名垂千古。他们把雷克斯州青年女性的梦想葬在了冰原上。
他们沉入了历史长河。
现在,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发生了。奇怪的是,这一回竟然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舆论迫使哈斐特州出具关于那名女子的报告,然而每次都未能令大众信服。大众找出了几名从相貌上看比较接近她的失踪女性,其中一位就是格兰坎州的黎桐。
而在哈斐特州出具的报告上,这位女子是克劳德州的洛拉尔。洛拉尔也在多年前失踪了,然而她的面貌和这位地下室女子,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终于水落石出。
谈梦天想着这些,沉默了足足近一分钟后。她想到冰原上的雷克斯州女人时想哭,但是没有泪腺。好在黎桐的真相已经浮出了水面,她不必再等待数十年——如果自己真的能解救她的话。
她终于又开口了:“洛拉尔是怎幺回事?”
从曲诚奇嘴里说出来的,原原本本的真相,即使面对着已经推演过无数次真实状况的她,也足以令她惊心。
“童振邦买的第一个女人,是洛拉尔。她被打死了。我当时是他们村的干部,为童振邦善了后。然后他买了第二个女人,就是黎桐。”
童振邦就是收买黎桐的人。
谈梦天长舒了一口气:“所以你要力保童振邦,否则自己的乌纱帽就丢了……我问问你,你觉得是早些说出实情、丢乌纱帽好,还是现在说出实情、被我们杀了好?”
曲诚奇脸色发白:“早点说出实情好。”
终于问出了真相……谈梦天几乎要瘫倒了,她长期以来的努力,终于在这一刻见到了曙光。
“不……不对,”有什幺事情始终牵扯着她的心脏,她灵光一闪,“阻拦我们获得黎桐真相的行动,是全国性的。整个漂亮国都参与了。”
“你有这个能力吗?谁知道你参与了童振邦杀人案的善后?他们在童振邦杀人案里,起到了何种作用?”
曲诚奇瘫倒在了地面上,把一团尿渍压在了身下,也无法阻拦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没有全国性阻拦你们的能力。曲义华、张红亮知道我参与了童振邦杀人案的善后……曲义华打了洛拉尔,间接造成了洛拉尔的死亡。张红亮包庇了我们。”
没有人不知道张红亮的名字。
他是国务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