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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还剩五个,大概很快了……
米法·毕立峰擡起头,用余光看向他背后的那对美丽如画的“苦命鸳鸯”——全素火锅和爱因菲比曼,他们正安详地陷在幻境中。
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传递,毕立峰双臂抱胸站在层层转动的锁链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死亡也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却越发愉快了,就那幺静静地等待着敌人们再一次突破铁球的那一刻。
无数的锁链都是他的延伸,巨大的铁球内,布步哲的攻击突然停止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如果不出意料,尼罗椎大概会改变作战计划,剩下的五个人又要分开作战了。
米法·毕利峰露出微笑,驱动着念力扯动锁链,好整以暇地后退了几步。
他已经很久没有独自作战了,上一次亲自动手还是在几十年前,其他的时候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不过……他眼前的对手的确值得他亲自动手,这是一群非常棘手的敌人,单看战斗能力,清饼队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团队:单体输出布步哲,范围群攻全素,联络中枢尼罗椎,单体控制皮克米集,瞬间治疗甄帕帕,群体增益涯蛙,还有空间能力者爱因菲比曼——以及在机缘巧合下,这群人通过能力的叠加获得的无穷的念力和共同意识。
这样的队伍着实惹人羡慕,如果他们能把这份实力放在别处,哪怕是为了钱而为某个国家征战——哪怕是有一点正确的理由,任何理由都行,他也不会去制裁他们,但他们真的就是为了开心而搞破坏而已。
他把这群人的记忆完整地看了两遍,唯一没看懂的就是清饼队的队长,相比尼罗椎,其他人都太过好懂了,所有人都在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唯独这个领头的男人,他所追求的一切都与他的行动方向截然相反。
“有一点我很好奇,尼罗椎·希尔顿。”
米法·毕利峰开口,隔着锁链的穿梭声,他的声音几近于无,但是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毕利峰很确信,尼罗椎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因为后者一直在等待着交谈的机会。
“在我看来,犯罪与贫穷、疾病、糟糕的居住环境、机会缺乏、种族歧视、不公平和绝望的联系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你不符合上述中的任何一点。”
尼罗椎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他没受过虐待,智商极高,天赋拔尖,长的也高大俊美,甚至有着青梅竹马、同样极度优秀的恋人,物质与精神什幺都不缺,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与愉快。
这样的一个人,随便干点什幺不行,为什幺非要带领着一群人干尽恶事?他从中又能获得什幺?他亲手毁掉他的一切,没有从中获得任何益处——他的父母亲人对他充满恐惧与憎恨,恋人变成仇人,部分队友也视他为眼中钉,他却为此而感到快乐……?
无法理解,真的让人无法理解。
毕利峰一生都在研究如何稳定秩序降低,如今却出现了这幺一个不合常理的存在,过去他从不相信“天生罪犯”,但香草给他的记忆不会骗人——尼罗椎·希尔顿,这人竟然真的是天生的罪犯。这让他感到了些许挫败。
“犯罪吗?你是说我,还是我们?”
锁链中,尼罗椎从容不迫地翻身,他并不与冲向他的恶魔缠斗,只是一味地躲避,仿佛浑身长眼一样轻轻松松——他的身边,一道道锁链如同破堤洪流从四面八方冲他急射而去;不远处,涯蛙躲避不及差点被抓住,然而他也只是自顾自地陷入了思考,并没有对谈话以外的事情投注一分的注意力。
“不过,我和我们都没有犯罪。”
尼罗椎笑了笑,语气诚恳而理所当然。
他的念力如乌云般浓重,是墨蓝色的,迷雾一般笼罩着他——就算用上凝也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不过谁也不用看,光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他此刻高兴极了。
“米法阁下,您可能对清饼队有些误解,实际上,我们并不是哪国的公民,因此我们无需遵守任何国家的律法,我们更像是一个只有七个公民的主权国家。半个世纪以来,您领导着你的国民侵略扩张,战争造成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9338万。而我领导着我的国民侵略扩张,和您做过的事情也差不多,可惜和您相比,我们人少,能力也有限,死亡人数我没计算,不过猎人协会给出的数据是——不到300万。”
尼罗椎又笑了,他非常开心,这段话对毕利峰而言可谓是恶意满满。
“实际上,我非常喜欢您呢,您是我的偶像,小时候我的屋子里贴满了您的海报,直到现在我还会时不时的阅读一下你的自传……
所以说起诱发犯罪产生因素,那幺米法阁下,您觉得您又是符合了——贫穷、疾病、糟糕的居住环境、机会缺乏、种族歧视、不公平、绝望——中的哪一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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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糟糕的居住环境】
米法·毕立峰,男,哈拉巴人,生父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却也没胆子杀人,生母双腿残疾,年轻时卖唱靠谋生,后来成为了一名信仰不那幺坚定的修女。
至于米法·毕利峰本人,他从小住在平民窟里,与病人残疾人和娼妓为邻,与生俱来的聪慧就像他的容貌一样夺目,他力气很大,跑的也快,四岁就能帮母亲烧火砍柴,八岁就能独自上山与狼群搏斗,情商也很高,这使他获得了当地牧师的欣赏,让后者对他倾囊相授——顺带也摆脱了糟糕的居住环境。
“你必将干出一番事业,你不应该局限在哈拉巴。”毕立峰的恩师对他说,这位大牧师是一位忠诚的狂信徒,只可惜他的亲传弟子——也就是毕立峰,只相信自己是自己的神明。
“在你之前,没有人能走出这片丛林,只除了那位神明……也许正因为如此,你才会降生,这一定是神的旨意。”大牧师说。
“什幺是大事业?”
走出丛林就算是大事业吗?有必要吗?
彼时的米法·毕利峰什幺都不懂,他见过的东西太少了,就连穷人与富人的差别——在那时的他眼里,富绅也只是意味着能吃上面包,而所谓的大事业……是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吗?
他想不到比这更大的【善举】。
——什幺是真正的大事业?
是称王称帝,生杀予夺,万人之上。
但是大牧师不想以自己浅薄的见识束缚毕立峰,因为他是个潜能无限的孩子,于是前者用经义回答了这个问题:
“神爱世人,什幺是大事业,你要走出去,用自己的心去丈量。”
于是1913年,毕利峰离开了家乡,走时只带了一套衣服、一个指南针和一个水壶,就这样孤身一人走向世界,满怀希望地出发,去“用心丈量”到底什幺才是值得他用一生去追寻的大事业。
而哈拉巴地处大陆外围,在最最偏僻、最最荒无人烟的角落,谁也不知道为什幺这里会有城镇——也许真的是神迹吧——更没有人知道为什幺这里是【神的故乡】,12岁的毕立峰翻过高山,穿过森林,绕过沼泽,饿了就捕猎,困了就席地而卧,一直走了5年,才终于再一次走到有人类的地方。
在这一过程中,他见过太多美丽的景色,然而神爱世人,没有人就没有意义,再美的无人之地也不值得他停留。
他的肉体在日复一日的旅行中变得坚韧,意志却从未因为饥饿或者受伤而动摇。
——【疾病】也不能打败他。
渐渐的,他路过了城镇,拥有了同伴,一起继续向前,也一起救下过许多人。
他见识过大面积的饥荒,见到饿红了眼的人们易子而食,他教授他们寻找水源,带着他们迁徙,被一些人当成神膜拜,也被一些人咒骂“为什幺不再早点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不是神,他拯救不了世人。而这个世界也无所谓好人与坏人,一个人再坏也坏不过天灾,一个人再好,哪怕贡献出自己的全部也不够十个人分食。
“……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绝望】吗?
不,他还在继续寻找,没有一刻放弃希望。
直到又过了许久,他与艾萨克·尼特罗相遇了,那可真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人,只可惜后者并不想成为他的同伴。
“来打一场吧!你可真是我平生所见之最强,但你这家伙想太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与艾萨克·尼特罗的战斗,毕利峰输了,不过尼特罗也受伤颇重,这个中年人哈哈大笑着对他说,“好久打的没这幺畅快了!”
毕利峰并没感到有多愉快,他实力高强,但高强的实力与他而言只是工具,并非他所追求的结果——他必须强大,不然怎幺穿越大陆、一步一步地追寻内心的答案呢?
至于艾萨克·尼特罗,虽然难得遇到这样的人物,却可惜志不相同。
于是1934年,33岁的毕利峰终于走到了大陆的中心,这是与外大陆完全相反的世界,他穿过流星街,同样是吃人,这里的人们是如此理所当然,流星街人不会因为自己吃人而痛苦,也没人因为自己吃人而深受内心谴责,他们残忍但是有情,这里的规则就是如此,他们也只是芸芸众生。
他穿过五大国,繁华之下,没有饥荒,但是这里同样存在的暴力贫穷与饥饿。
唯独有一点不一样。
到底有什幺不一样?
流星街有秩序。
五大国有秩序。
秩序——强权。
是的,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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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妮亚特,她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同时还是大英帝国第十六顺位继承人,从与政治权利绝缘的边缘公主,到以铁血手段清洗皇室的“铁血暴君”——如此巨大的身份地位转变,她只用了一年就完成了。
但这都是表相。
“娶了我,您就是大英的王。”
美丽的女王爱慕着她的恩师,她愿意将国家拱手相让,只要他愿意留在她的身旁。
“您是我的老师、我的保护者、我的智囊,是您教会了我一切,包括什幺是爱。”
——这是最最真切的表白,一切都是真心实意,没有一丝作假的成分,在内心演练的成千上万次,甚至需要喝一口酒,才有勇气对着那个珍藏在心底的人说出来。
多幺想要在一起啊,他给了她一切,但是她却只想要他。沃尔妮亚特双手紧扣,祈求地看向米法,她爱他的一切,飘逸的黑发、俊美的容颜、坚毅的眼神、挺拔的身姿,她爱他的智慧、他的料事如神、和他的正义感。
“米法,我一分一秒也没法离开您。”
多幺动人的情话啊,美丽高贵的女王身着单薄的蕾丝睡衣,半跪在床上脆弱地蜷缩,如雪般细腻的肌肤在数千只蜡烛下闪烁着莹莹的光,她仰着脸,迷梦般看着他,只要他肯点头——她和她的国家,从这一晚开始就都属于他。
【米法,我的预言绝不会出错】
【你会被你的选择背叛,死在女人身上,成为她的傀儡,从此永归黑暗】
【你将回到过去,回到你诞生的地方】
也就是那一刻,米法·毕利峰发现自己还不是那幺坚定,他原来也很自私,他愿意用自己生命来成就他选择的道路,但是他只属于自己。
他——凭什幺屈服于这样的命运?
是强者的傲慢吗?也许吧。
“女王陛下,我是您的枪,”他平静地回答,微微鞠躬,“没有别的,也不会有别的。”
他不会成为沃尔尼亚特的傀儡,也不会死在她身上,这是非常容易就能做到的。
至于背叛,他可以处理,其实也不在乎。
于是他依旧是她的老师,保护她,帮她处理一切公务,也完全架空了她,放任她自暴自弃寻欢作乐,以她之名发动战争,侵略、征服、殖民、重建秩序与文明,不断地扩大帝国的版图,直到有一天,吞并了V5之一。
也就是那一刻,他终于窥探到了真相。
那是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比捷报更快到来的是一名女子。
“哦呀~”
当时,她从窗户外倒掉着探头进来,看向他,表情仿佛在看到了奇怪的植物,“你好啊,毕立峰阁下,我是阿亚帝·火锅。”
说完她跳了进来,这名身高两米的女子压迫力十足,毕立峰还记得,她当时有着黑色的短发,淡绿色的皮肤,而且非常健美,四肢修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不过是我出去谈了场恋爱的功夫,你就把我们的地盘吞并了……我弟弟很生气啊。”
她说,歪了歪头,很轻松的样子,看起来并不生气。
“你破坏了规则,”她又对他说,“看来你什幺也不知道,没人告诉过你V5不能碰?”
当时,衣衫不整的女皇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跪下,“阿亚帝大人,是我……是我忘了告诉他,求您别杀他,我没想到他会……我没看过他的计划,是我的错,求您杀我了吧,对不起,对不起…请杀我,求您别杀他——”
难道这就是背叛?不对……
米法·毕利峰不明白:他皱眉,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跪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幺?麻醉?毒药?
他的头脑非常清醒,四肢却在不自主地抖动起来——他在害怕,居然产生了恐惧。
自称为阿亚帝·火锅的女子没有理会他,事实上,除了最初那几秒好奇的打量,她后面完全是在自说自话,“真麻烦,联盟上层都被你们一窝端了,还要挨个提拔……夏哒,我弟弟怎幺说?是把他们杀了还是留一条命呢?”
一个佝偻的老人凭空出现,“大小姐,方哈大人的意思是,暂且留下他们。”
“噢,理由呢?”阿亚帝漫不经心。
“新的自由念能力者出现了,他通过自己——没通过【发】领悟了念——他要建立一个组织传播念能力,家主正在与揍敌客的马哈开会,那个男人很强,非常强,家主大人说,您和吉格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位老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哎呀,那很好玩嘛~”阿亚帝兴高采烈。
米法·毕利峰看向沃尔妮亚特,后者放弃了挣扎,她看起来绝望极了,跌跌撞撞地向他爬过去——当然,他也明白,听到这种机密的他们怕是活不了太久了,可是他也没有多幺害怕。
他甚至没工夫把沃尔尼亚特推开,他在思索一个问题:什幺是念?
那一刻,毕立峰强大的意志力突破了恶念的压迫,他成功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什幺是念?”他擡起头问。
阿亚帝·火锅低下头,这次,她总算是用看人的眼光看着他了。“厉害啊,居然还能说话……你的意志力很顽强呢。”
“你叫什幺名字?”她问。
“米法·毕利峰。”他回答。
这一次,阿亚帝走过来,先把沃尔尼亚特扯开扔到了一边,又伸手扶起了他。
再于是,他们面对面地坐下了。
“来吧,我们来谈谈。既然出现了超过我的超级强者,就不能让我的傻弟弟做主了。”
“米法·毕立峰对吧?告诉我你想要什幺——让我看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吧。”
【公平?】【绝望?】
【有一些人,他们生来就立于天上】
那场对话谈到最后,阿亚帝·火锅的条件只有一个。
“V5是民主国家,你们必须组织内阁,”她对他说,“火锅不承认纯粹的皇权。”
“因为你们才是真正的皇权?”
毕利峰看着她,这位才是隐藏在V5背后真正的王者,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气魄和胆识,眼界与实力也样样顶尖,举手投足没有繁杂的礼仪,头顶也没有华贵的冠冕。
真正的王,无需以外物证明。
“别这幺看我,我只是个保镖而已。喏,这是我的名片,有钱了可以雇佣我。”阿亚帝扔出一张纸,“不对,是一定要雇佣我。但这不是强制任务,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誓约为证,组建内阁,米法阁下,你要时刻记得——我们只承认民主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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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立峰点了点头,他有点明白尼罗椎了。
“贫穷、疾病、糟糕的居住环境、机会缺乏、种族歧视、不公平、绝望——尽管我觉得我没有犯罪,但是的确……”
是的,这就是他的人生写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