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歇,夜深时分。整个侯府笼罩在昏暗夜色之中,只偶尔可见几处零星灯光。
“嘎吱”,江景麟推开前厅大门,打破寂静夜色。他臂弯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少女,破碎的衣裙裹得乱七八糟,一片凌乱。她头靠在少年宽阔的胸膛上,双眸紧闭,呼吸均匀,隐约可见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倦色,还挂着一条条斑驳的泪痕,已然是累极沉睡。
扶风提着剑笔直地站在堂前槐树之下。见江景麟出来,他直起身体,微微弓身示意。
还好沈芸此刻已经累得昏睡过去,不然见到还有人在外面,估计会羞愤欲死,担心今晚的事他看见多少又听见多少。
江景麟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在走过他身边时丢下一句,“今晚之事,我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包括世子。”随即抱着怀中少女扬长而去。
夜风拂过,没有带去任何回答。
***
沈芸醒时,已是日上三更。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是碧树院熟悉的青色床帐,不禁愣了一会儿。她完全没印象昨晚是怎幺回到自己院子的。沈芸掀开被子起身。一夜纵欲,留下的后果是腰间酸痛,腿更是软得连站都快站不住。最让人难以启齿的是她两腿间的那个地方,酸软酥麻,残留的淫液和精液粘腻无比。
“常翠,常翠!”她扬声唤道。
很快,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婢女端着铜盆推门进来。
“夫人。”常翠把铜盆放下,恭敬道。
“你没事吧?二房没有为难你吧?”沈芸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番,语气急切。常翠是侯府唯一一个待她好的人,她不想看见她出事。昨日晌午,二房夫人寻了个由头把常翠叫去干活,然后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她在灵堂走不开,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常翠下意识遮了遮腕间的伤痕。
“夫人,奴婢没事。二夫人吩咐我干了趟跑腿的差,只是干完后不让我再回前厅,让仆子直接把我送回了碧树院,我想跑出去找您但是被拦下了。您……”她担忧地看向沈芸,“您还好吗?昨晚、昨晚是二少爷送您回来的。”
她知道夫人和二少爷之间的事。夫人入府后,侯爷对碧树院不闻不问,偶尔来一次也是喝杯茶的功夫,更别提留宿,虽对夫人以礼相待,但就像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客人。反倒是二少爷常常过来,每次都会屏退下人,刁难一番。
府里的婢女小厮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瞧不上夫人的出身,见夫人不得宠更是敷衍至极,平时连贴身伺候都不愿。二少爷又是南城乃至梁京都出了名的煞星,脾气极差,以至于根本没人管他怎样折磨夫人,更没人向侯爷或世子通禀。她还是伺候夫人时无意中看见了她身上羞人的痕迹,才明白是怎幺回事。
被继子强迫,是多幺屈辱的事情,连她都替夫人觉得委屈。但是夫人没有寻死觅活,怨天尤人,对府里每个人还是那幺温柔,柔顺得仿佛没有一点脾气。
听常翠说完,沈芸终于放下心来。她安慰道,“我没事。是二少爷救了我。”
常翠眼圈红了,只当沈芸在安慰她。昨晚是她帮夫人换了衣服,裙衫破碎,胸前白乳上尽是交错的指痕和牙印,身下更是红肿不堪,一看就知道受了多大的折辱。二少爷那个人确是与温柔绝缘。她想起昨晚少年一脚踹开门,把夫人身体粗鲁地丢到床上,转头恶狠狠威胁她:“看好你家主子,不然我捏断你的脖子。”常翠浑身一抖,不禁长叹口气。
***
洗漱整理完已是一刻钟以后。沈芸连饭也顾不上吃,立马往前厅赶。
怕常翠再被刁难,沈芸没让她跟着一起去,就留在院里看家。她绕过假山,穿过抄手游廊,按理说,这个时辰正是小厮仆役忙活的时候,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未见着几人。
沈芸很快到了前厅。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进去。
一大群人聚集在偏厅,却十分安静。平时闹腾的二老爷江裕反常地坐在一旁,往常嚣张跋扈的二夫人也低眉顺目地安静陪在夫君身边,她腿上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稚童。稚童乃是二房嫡孙江怀铮小朋友。小男孩此时正害怕地躲在祖母怀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观望。
主位上江景麟笑意不达眼底,难以捉摸地看向身旁的人。
来人身着靛青暗纹提花袍服,臂弯挂一把雪白拂尘。他应是有些年纪了,微微驼背,灰白相间的发绾成髻,褶皱的脸上异常发白,无须无发。只见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随意啜饮一口,一清嗓便是尖细的声音,“嗯……这碧螺春有些潮了。”
江景麟轻笑一声,不卑不亢。“南城穷乡僻壤之地,自是不比梁京,赵公公见笑了。”
二房在下面接连小声附和。
赵构兴味索然地放下茶盏,眸光从在厅中,眼带精光地看向刚出现的沈芸,“这位是?”
“公公,这位是大哥刚过门的夫人。”江裕邀功般连忙谄媚道。
沈芸腿僵住,定在原地,忍受着赵构从头到尾的审视。微微阴冷的目光让她心里突突直跳。
“见过江夫人了。”赵构不咸不淡地问了个安,“果真如传闻一般,姿容绝艳,国色天香,难怪能得侯爷如此青睐。”
二房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有些擡不起头。赵构乃是宫内掌事的大太监,自潜邸时便一直跟着当时还是七皇子的梁元帝。如今,皇帝在位已二十余年,赵构一直是贴身伺候的那人儿,地位从未被撼动分毫。这阉人仗着梁元帝的器重,讲话当真是毫不客气。“如传闻一般”这不是明嘲暗讽侯府如传闻那般荒唐娶了个妓子做夫人,取笑沈芸以色侍人,老侯爷色欲熏心吗?
沈芸怎能听不出他话中深意,然而此时只能装作不懂,还得客气答谢,“公公过奖了。”
赵构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两眼,继而说道“侯爷戎马半生,功名赫赫,却如此突然地撒手去了,陛下深感痛心。奈何南城山高水远,陛下京中事务又纷杂繁多,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派洒家前来吊唁,好好宽慰侯爷家眷。”
江景麟笑应,“陛下有心了。请公公代侯府上下谢过陛下的恩典。”
“那是自然。只是……侯爷遭逢如此变故,为何不见世子?”
“公公有所不知。我那侄儿前几日去荔城看望告老还乡的顾大学士了。兄长出事后我立马派人送了信儿。但荔城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往回赶也还需三日。”江裕答道。南城候病逝时膝下一对双生子皆在外,乃是他主持大局,派人快马传信,唤兄弟二人回府。
赵构恍然,不禁长叹“原来如此,可怜世子一片孝心,却是连父亲下葬之日也赶不及了。”
沈芸安静落座,垂眸听着众人夹枪带棒,你来我往。对面的江怀铮小朋友朝她眯眼一笑,做了个鬼脸。沈芸被他逗笑,双眸弯弯,引得江景麟微微侧目。
一通铺垫寒暄之后,赵构终于说出此行来意,“侯爷去得突然,世子又还年轻,陛下忧心你兄弟二人孤身操持偌大的侯府,又在这偏僻的南城,照顾不好自己。所以让老奴传个话,侯爷生前不少亲朋都在梁京,侯爷出殡之后二公子和世子不如搬回梁京,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厅中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沈芸甚至感受到了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江景麟沉默片刻,拱手答道:“谢陛下如此厚爱。南城虽地处偏远,但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父亲生前所想便是带着我和兄长在此长居,游山玩水,不再理会世间纷争。如今他已故去,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愿违背他生前的愿望,景麟和兄长只能谢过陛下的一番好意了。”
赵构似乎没想到江景麟在这儿和他打太极,面露讶色。世人都道江景麟承了他爹江旭的品性,莽夫一匹。如今看来传言倒是不尽然。他看了江景麟一眼,意味深长,“都说南城候二公子少年英才,勇猛无匹,当年只十四五岁的年纪便敢只身纵马夜袭百里,深入贼营直取蛮贼首级,引得朝野上下无不谓叹英雄出少年。但在老奴看来,二公子不仅英勇如虎,心思也是极为细腻,确担得起这英才之名。”
江景麟听出他言外之意,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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