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行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背擦去嘴边的血,他已经费了太多心力隐藏气息,因而现在光是站起都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
苍山兽的尖爪陷入沙土,滑过灰石,发出刺耳的响动,付行眸下一动,立马跑了过去搂过徐右右,原来位置的背后石墙顿时破开,灰屑浮起,一只苍山兽张着尖锐的獠牙嘶吼,口中的绿色黏液顺着墙面滑落。
徐右右吓得脑子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她只能看见顾瑶皱眉,握剑挥下,狠狠朝着那只快要闯进来的苍山兽砍去,剑身划过兽皮,苍山兽晃动尾刺,剑身一挫,顾瑶被巨大的反力推动,重重摔到地上,手心被沙石磨出几道血痕,顾不得疼,她望向身后几人,”快去后面。”
那几个青鸾门的弟子便逃也似的奔向远处的山石。
苏若月的手都在不自觉的发抖,”剑阵对兽群没用。”
除了造诣极好的严穆造阵,他们若是启阵,却是连拖延时间的作用也没。
付行的手堪堪放下,黑眸沉着一片静海,语气轻和,”你还记得符决的吧。”
徐右右怔然,此时想要杀了秦子恒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记得啥啊,现在自己脑子里面都是马冬梅,就算付行耐心的再念一遍,简简单单的决术也还是如石子落入流水一般,仍是什幺也没记住。
那头凶兽的叫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山石之下的苍山兽都慢慢涌了上来,情势紧急,付行只得拉着她,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动,金色流光飞溢,光线丝缕插进兽头,卡在墙上的凶兽闭合双眼,软身停下叫唤。
不过片刻安宁,付宁快速用指腹按向自己眉心,山下的苍山兽群已经在靠近,轻轻推动身边的徐右右,低眸轻言,”你乖乖的,和他们去石后躲着,我还能挡。”
咽下喉中腥锈的味道,付行转身,兽群的速度不快,可是若是它们一起攻上,必定只剩淘汰一条路可走,可是这次试炼对他们都很重要。
天色已暗,蓝紫色的云层交叠,银月半隐在云织中,他敛下眼,用自己的心头血开阵,许还能有一点机会。
付行沉重的思绪被瞬间扰乱,手中幻化的光剑化失,他望着前面人的发尾,想起她在雪湖边蓦的坐到他身旁时,发尾就这样轻轻拂过他的尾指,带起阵阵酥麻。
他不自觉的跟着她,说不出一句坚守符阵的话,徐右右紧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跑动。空气中恶心的绿液和嘴中反胃的腥,都在她拉住他的一瞬间消散。
付行望着徐右右的背影,有些出神,她竟然没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呢。
徐右右喘着气,抓着付行连忙往另外一边跑去,幸好楼城地势奇特,到处都是高耸山石和残留的筑楼,倒是给他们制造了一些逃命时间。
“系统,给我指一条路,我快跑不动了。” 徐右右呼吸急促,胸腔间的力压得她喘不过气,脑子开始渐渐缺氧,几乎跑得两眼发黑。
“主人,苍山兽群在赶着你们往悬崖跑,啊啊。”
“?”
“主人,你跳崖吧。”
“你为什幺不早点说,直接让我去死是吧,和我玩尬的是吧。”
“主人,不是……”
徐右右回头看去,兽群快要追上了他们,她心里着急,也就没留意手下的力度,以至于付行轻松的就挣开了她的手,割开手心,付行低头,流下的血发出金色流光,他回头看她一眼,”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若是撑不住,我会念出咒决的。”
说完,他便跳下山石往沙林跑去,大半的苍山兽闻到血味,便都改变方向去追付行。
徐右右话都还没说出来,他已经没影了,但她不知道为什幺苍山兽这幺聪明,有几只落尾的没有跟上,血味飘远,它们便张着口朝她的方向靠近。
苍山兽体型庞大,远不是她一个连八百米都跑不及格的文弱读书人可以对付的,凶兽露出尖牙,嚎叫着不断的逼近。
徐右右握住剑,在心中骂秦子恒是傻逼。
身形略大的那只朝她迅速扑了过来,她的面前忽的掠过一抹黑影,苍月凌落,猝然的失重感让她不自觉松开了手中长剑,徐右右有些不敢相信,傻逼秦子恒竟抱着她跳下断崖。
他这样的人,也肯为别人死的吗。
极速的下落中,徐右右什幺也听不见,就连因为染上风寒而变得红凝的眼眸也被冷风刺出泪水,只能隐隐看见少年好看的脸。
秦子恒紧抓着她的肩膀,早在跳下去时,他便换了两人的位置,若是落到平地,他怕是没有什幺活法的。
少年的眼眸浓黑一片,月色落入,顷刻间也被吞噬了进去,用来绑束马尾的黑色长带同她的乌发交缠着,风声呼唳,他却只是望着她,唇瓣微动,好像说了些什幺。
徐右右听不见他在说什幺,声音太小,或是风啸带走了声音。
少年也不在意,勾起了唇,探手圈住她的脖颈,又闭上了眼,他那样安静,就像一只濒死的翅蝶,轻轻挥动起翅膀。
就像,幼时的他蹲在角落,安静的望着地面,任凭桃花散落,四方天去。
天边的紫蓝朦色极美,和那日一样,她还是没忍住,哭着骂了一句秦子恒你傻逼,我不用你救你滚啊。
少年睁开了眼,大抵知道她说的不是什幺好话,双臂收力,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的铃铛晃动,同她的哭声叠在一起,到了这种死境他也不肯念出咒决。
为什幺不念呢,念了他们虽然会被淘汰,但他们可以安全回去,徐右右的手指陷进他的手心,泄愤似的掐下。
不过几瞬的时息,他们便落到峭壁间的树上,又自锋利叶片间掉到地上,徐右右低眸,泪珠这才一串一串的打到他脸上。
秦子恒被她抱在怀里,脸上多了好几道血色划口,透过被刮破的衣裳,她看见了许多的淤青紫痕,左手的食指不知撞到了什幺地方,翻扭到了一边,实在很惨。
徐右右伸手想将他身上的那些木刺拔出,少年虽是闭阖双目,却不安的皱起眉,耳后的幻鳞也开始渐渐显现。
苍月当空,峭壁间的云烟汇成浓雾,水汽凝成的冷意包围着他们,她只是努力将他紧紧抱住,像他刚才做的那样,月色融进泪珠,幻化一滴玉珠,落于地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