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啊我的老大姑。”
音色浑厚,带点哑。
黑色书包扔向樊可脚边的空地上,发出轻响。
贺羽遏制不住的皱眉,警告来人,“注意你的行为,贺晋珩。”
樊可敢打包票这男的绝对搞体育的,太高了,肩又宽,体格完全不像高中生,跟个三十岁壮年男人一样。
毛寸,穿件空军夹克,没睡醒的倦容,单眼皮半睁不睁的对比得更小了。周身匪气溢到爆炸,总感觉这人精神不正常下一秒要掏把抢大喊抢劫。
他坐樊可左侧位。
刚落座,隐约传来股味道。
鼻翼张合,吸上一吸。
说不上来,不香不臭,男人的体味,混了烟酒皮革味。这!就是传说中荷尔蒙的味道?
好好好。
荷尔蒙本人两腿大剌剌敞开坐着,环视了一圈,“还没开饭呐?嗐,来早了。”
声音本不大,在这一众假正经面前,就显得过了。
那人的豪放行为不亚于给了安逸用食的餐厅当头一棒,用餐的那几桌有人窃窃议论,有人叫去服务生吩咐着什幺。
贺晋珩注意到了他人的矫情指点,拍了把桌子站起来。
樊可小心地敲敲震动中的桌子,不会马上要碎了吧…
他一桌一桌指过去,“你看什幺?吃你饭别事儿逼,还有你,瞅啥呢大姐,要我喂你啊?他妈闲得慌,一个个的,吃饭堵不住你们嘴是不?”
逮谁骂谁,在场每桌,无一人幸免。
桌下的格子还没画完,樊可的脚尖画到横着的一条线,把头低下去,掩好她的笑。
仁兄的精神状态很符合樊可想要的那种疯和静的收放自如,不爽了就疯,疯爽了就坐下划划手机摸这摸那的接着等餐。她暗爽着。反观贺羽气得咬住后槽牙,叫来服务生说今天包场,为了给其他用餐的几桌赔罪,服务生唯唯诺诺应下。
“事不过三,贺晋珩。”贺羽瞪着贺晋珩,两手交握得紧,握得直抖,“你的礼貌呢?坐没坐相就算了”,好了她的体面维持不住了,就着手把那朵粉色玫瑰抽出来对着贺晋珩肩膀一抽,“你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下出口成脏是吧?我看我平时真是太惯你了,个小兔崽子!”
玫瑰的水甩了几滴到旁座樊可的脸上,她不经意地擦掉,留意到了她对面已石化三十年的爹。
好想笑。
气发完了,贺羽介绍起樊可,让贺晋珩认人。无厘头的,贺晋珩一把攥住樊可的手,做了个国际握手礼,“你好,妹儿。”
“你…你好。”
两手分开前他揶揄道,“妹儿的手挺软。”
樊可,“…”
贺羽又想甩他一束玫瑰鞭,“你别给我不正经!还有你樊叔呢,喊人!”
“唷。”他扯个皮笑,敬了个虚礼,“樊叔。”
“诶诶,好…”樊永康不防这孩子百年不问一次好的寒暄,喜笑颜开一脸褶子。
贺羽碍于樊可在场,压了些脾气,“可可你别介意,他就这样,打小惯坏了。”
“没关系贺阿姨。”
侍应生依次上菜,空档间,贺羽安排起她的私心,“往后在学校遇到啥事了就找贺晋珩帮忙,可别客气。”
樊可动用全脸肌肉,干巴巴的展示了她的专业露齿笑。
借机喝口水掩饰尴尬,喝着喝着她瞄去贺晋珩那。对方的胳膊肘搁桌上,手背撑在下颌,一脸好奇,同样也在打量她。
是很帅。
脸部量感重,眉眼不错,高眉骨的低角度看人会有一种他是大双的假象,平视的话,就如现在,只是一双浅瞳非标准凤眼,解释为眼尾无上挑,形态却很像。犹太鼻,国内鲜少有人的鼻子如此规范。
形似猫嘴,不薄,挺好看的。
喉结明显,前端突出,旁约一指有颗小痣。
不可否认,他确实好看,正正好好,长在樊可的审美点。单看脸老少女性通吃,介于传统和新潮的择优长相。
不过气场中和甚至是拉低了他的颜值。
没人会喜欢嚣张的匪徒。
两个人暗里打量着对方,樊可战败,率先移开视线,喝口水听贺羽的发言。
晚饭的目的简单。贺羽宣告和樊永康前天已领证,暂定国庆办婚礼。今日晚食,主在介绍作为亲属的他们,后续探讨婚礼的一些事宜。
樊永康认识贺羽很长时间了,正式在一起算算有三年。
樊可小时候见过贺羽几面,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人,初见就对这个阿姨心生好感。以父亲朋友的身份相处了几年。初中她爸妈为种种原因,离婚,分居,再就是樊永康突然的和贺羽好上了。家庭、亲情,四分五裂,那些日子樊可恰逢敏感寡言的青春期。
逐渐,她单方面与他们产生隔阂。
其实离不离婚没什幺,结不结婚也没什幺,影响不大。
贺羽夹菜给樊可,“可,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要求就提有困难就跟贺姨讲,不想跟贺姨讲的跟贺天讲也行,啊,他是哥哥,理应帮忙。贺天!妹妹微信你扫上,常联系。”
她啊一声。
就是说,樊可共情到了哥哥的沉默。
贺晋珩在他姑的威逼厉视下,张张嘴又闭上,捋了把扎人刺头,拿手机。
樊可磨磨蹭蹭调出二维码对准他的手机,滴-----,扫上了。
他的昵称栏空白,头像全黑,她通过,备注“贺”。
两秒后又删了这个备注。
众所周知,社交场合轻则尴尬,重则窒息。社恐樊可扭捏地问贺羽她能不能提前走,“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
学习,是个好借口。
贺晋珩附议说他有事也要走,贺羽遂下令,送樊可回家。
“我拿什幺送?”
“装啥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车?上个月提的是吧,你小子小心下个月零花钱!”
贺晋珩不屑这惯用的老套说辞,摆手走人。
对话密集到樊可想说不用,插不进话...
礼貌说再见。
樊可在贺晋珩后面进了电梯,安静窝在角落插耳机听歌。
贺晋珩站前面。
樊可靠着墙,做贼似地在背后偷偷观察他的背影。
头身比优秀,美术生樊可首肯道。贺晋珩的头型长得好,樊可记起之前看的英剧,里面一个男演员和贺晋珩发型类似,是个肤白貌美英国仔,彼时她热衷替人取绰号,遂予他一个绰号,小猕猴桃。每当他出场,她大喊,啊小猕猴桃出来了!
她痴傻笑着,没注意贺晋珩回头将她表情尽收眼底。
觉察到他的目光,樊可回神,摘了耳机,“有事吗?”
“家住哪儿?”
啊!终于提起这茬了,“…不用了谢谢你,我等会自己回去就好。”
听到这话,贺晋珩点了点头,想想又重复,“家住哪儿?”
贺羽要是知道他没给人送到,那嘴准叨个没完。保险起见,给人送回去,高效省事。
他那块头站这就无法忽视,室内空间逼仄抑人,加之他强硬的语气。
“…”樊可怕他一个发疯把她头掀了,抓好胸前的书包带子,“…韩岸路,居林花园。”
新晋表哥贺晋珩,人在郁祁很出名。学校里,帅哥一类不缺人,数他最独特了。帅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傀儡标签,常听的有,家有金山的阔少,身材好,家境牛逼,问题学生,胆大妄为我行我素。按理说他这种情况可以和魏沁那帮人蛇鼠一窝玩得起劲,贺晋珩偏偏就好单着,独来独往。
这些话她听多了去了。
身边总有多嘴的女孩八卦,贺晋珩好帅、贺晋珩又谈女朋友了、贺晋珩打了哪班谁谁谁……
恰巧他们班体育课跟樊可班同一节,听这种话的频率好比超市卖奶,只要奶不停产,超市一定卖。
一路下B2,贺晋珩找到坐骑,取了头盔,跨上去。
哎,樊可心想还不如自己回去。
她不懂车,她只懂眼前的车底盘高,自己单腿跨不上去。
残酷的事,樊可骑共享单车,车座子最低也得脚掂地。
“?”她一动不动的为难样,像他车上有屎。
贺晋珩疑惑道,“不会坐?没坐过摩托?”
樊可内心抹泪,面上镇定,“…有点…高了…我上不去…”
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