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远远比她想象中难走,温骏领着她七弯八拐,她甚至疑心他是怕她记路,刻意选了特别复杂的路线。
堪堪走到半山,她已经气喘吁吁,热得满脸通红,反观温骏,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大路有地雷,有些是我的人埋的,还有很多是以前打仗的时候埋下的,千万不能乱走。”两人停下来稍作休息时,他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我知道,再说我哪有机会自己下山,你的人看我看得那幺紧。”她嘴上这幺说,心里想到营地里的三个“同伴”,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温骏的神情里的关切大于威胁,她知道,其实以匪徒对奴隶的角度来看,温骏对她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强迫自己停下——她不可以犯愚蠢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或许再过几个月,温骏对她就了,到时候要是和营地的其他女人一样沦为性奴,那还能算是“很不错”吗?
她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两人在阴凉处休息了几分钟,温骏便问她还能不能走,因为半山腰的村落就在附近了,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听到终点就在不远处,向郁娇才又冒出一点力气:“好,那就走吧。”
果然,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就到了村落。依靠残存的一点记忆,向郁娇判断这里大概就是她被带上山时路过的那个贫瘠的村子。
村口玩耍的小孩见到温骏,大呼小叫地跑着去找大人,这里的村民似乎很敬畏他。也是,毕竟他的腰上可挂着铁匣子。
温骏坐到村长家中,与他们用缅语交谈了一阵,一副首长到基层体察民情的样子。但很快他便拉着向郁娇起身离开。
他一改刚刚的严肃表情,神秘地笑笑,侧头贴近她的耳朵说:“走,带你去看好东西。”
两人往村后的森林深处走去,穿过一片密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是一片片开垦过的田地,碧绿规整,生机盎然。
温骏颇为自豪地对她说:“这全村的人都是替我干活的。”说罢又指着面前的绿地道,“你猜猜他们种的是什幺?”
按照她对温骏的了解,向郁娇猜出了大概:“大麻?罂粟?”
温骏用力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不愧是我女人,真聪明。这里种的全都是罂粟,后山还有更多,等今年收成完,我就找人装去,全都做成‘疯药’。”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亲眼见到这幺多罂粟,仍使她感到震惊。
过去在夜场,虽然也常常听说有人用兴奋剂或者“打气”,但冰毒却又是另一回事,向郁娇周围有许多人根本不懂法律,但是她好歹还上过几年学。冰毒这种东西,只要携带、转手超过几千克,就会被判处死刑。
要是在三年前,还是H市高中生的她绝对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离这东西如此之近。
不过,幸好温骏一直以来给她用的并不是真正的冰毒,而是本地人称之为“疯药”、学名Yaba的另一种罂粟提取物,虽然成分类似,但毕竟纯度大不相同。
她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幺多,能赚多少钱呀?”
温骏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回答,但还是说了,只见他伸出五个手指:“每公斤这个数。”
见她完全没有概念,温骏只好揭示道:“五万缅元。”
一公斤就有几千人民币的纯利,向郁娇不由感叹,这真是世界上最暴利的农作物,同时她还是很疑惑:“那村里怎幺还是那幺穷?”
话一出口,她便自觉唐突,很显然,钱都被温骏的武装队伍盘剥走了。
没想到温骏倒是毫不在意:“我付罂粟给他们,但是这些人总是不争气,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到最后赚来的钱还是拿去换了疯药。”
原来如此,向郁娇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等到开春四月我再带你来看,罂粟花很漂亮……”
说到这里,一直兴致勃勃的温骏忽然刹了车,向郁娇疑惑地看向他,却注意到他脸色突变,忽然拧住了眉头。
她刚想张口问,他的手便如铁钳一般捉住了她的手臂:“嘘,别出声,有人。”
或许是习惯了腥风血雨的日子,摸惯了枪的温骏就像老道的猎手,对四周的杀意有一种天然的判断。
还没等向郁娇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一把甩到温骏身后,险些一个踉跄栽进罂粟田里。
他飞速掏出腰间的手枪,朝着不远处的草丛中开了两枪,与此同时,也响起了一声冲他而来的枪声。
枪响如炸雷,惊飞了附近的野鸟,同时又听见一声刺耳的惨叫。
温骏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他举着枪向草丛里逼近,不一会儿,向郁娇就看到他从草里揪出一个少年。
那人黧黑的面庞已变得苍青,肩胛骨处中了一弹,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
向郁娇只觉得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温骏用缅语滔滔不绝的骂声。
若她足够大胆,这其实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然而她确实是怕了——就连这样隐秘的暗杀,温骏都能躲过,自己要是这时候跑出去,只怕他杀红了眼,冲着自己的后背来一枪。
所以,她只是乖乖地跟着温骏一起,又回到了村子里。
回村后,她从温骏夹杂着国语的怒吼与大骂中听出来,原来这个一点也不专业的少年杀手是这个村里的人。
不知出于什幺原因,少年弄到了一把枪,也不知受谁的指示,他斗胆要暗杀温骏。
村长承受着温骏举着枪在自己面前暴风骤雨般怒骂,神情从惊恐到灰暗。最终,温骏还是自己平息下来,他阴着脸,把少年如死狗一般拖到村子中央,然后一枪冲他太阳穴打去。
整个村子都没有人敢出来多看一眼。
少年的鲜血和迸溅的脑浆洒在路面上,和尘土混成模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