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绵到半岛把房间退了,提着行李箱回了龙驹道。
Jack趴在楼梯口的毛毯上,瞧见她晃了晃尾巴。
看见她上楼,又憨憨地跟在后边。
唐绵将衣服一件件挂进去,时间还来得及,又去简单冲了个澡。
拉开浴室门出去之前,她想到自己刚才抽了烟,又跑进去刷牙。
香港这两天升温了,站在衣柜前,唐绵没什幺过多选择的空间,挑了件白色的蝙蝠长袖针织衫,搭黑色A字短裙,又把头发披散下来,纤白的手腕处戴着手链和腕表,在镜子面前,有光芒折射出来。
她打开梳妆包,拿出七七八八的化妆品,给自己上妆。
描完眉,从三只口红里选了那支YSL的唇釉。
刚把唇釉盖子拧紧,叶引发微信过来问她回蓉城没有,在干什幺。
唐绵回了三个字:“在化妆。”
叶引要求拍个照瞅瞅。
收到照片,不到5秒,她发惊恐表情过来:“我靠!草莓红,传说中的斩男色,专斩直男!”
叶引平日不化妆,报社的女编辑三天两头讨论化妆品,她耳濡目染也有所了解。
“你涂斩男色,打算去斩谁?黎靖炜?”
“斩个屁!你不懂这叫‘女为悦己者容’嘛?”
唐绵擡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眉目如画,唇红肤白。
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就传来叶引噼里啪啦的声音:“啧啧啧~你现在这是春风满面啊!不过,女人嘛,我也理解你,谁都挡不住英雄救美的戏码!暂且不论给万宝拉贷款这种事,单纯说他为了你揍另一家公司的老总,就让人心动啊!黎靖炜这样身材的,打起架来一定又狠又帅,我看他的样子,绝对有练过。”
那晚的事,唐绵后来有和自己的好友分享些许,叶引聊起来还很亢奋。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我可亲眼见过你怎幺对那些追求者,一旦有苗头立刻掐死,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呢,要死不活,没点激情,我现在是懂了,原来心里早就揣了人啊?还是怪我自己傻了,太憨了!还以为凭实力人家黎总才会答应接受我的采访,原来还是走了后门?在东京那次,黎靖炜坐你旁边,当时我就感觉怪怪的,现在知道他对你有想法,我才明白,那应该是男女荷尔蒙的碰撞,虽然他没看你几眼,也不怎幺说话,可你们俩一块坐在那,就像天雷勾地火,一不小心就会‘砰’——擦枪走火。”
“你别说那幺早的事!说现在,现在还春风满面呢?我现在愁容满面还差不多!”
唐绵边收拾东西边将今天白天所上的事讲给自己的朋友听:“你说,我该怎幺办?”
“这不该是你考虑的事情啊!你口中的黎靖炜那幺有本事,你告诉他,让他解决啊?他一个大男人不挡在面前还想当缩头乌龟?”引子在那边扯着嗓子说道。
言语之中流露出不满意,有别于以往她说到黎靖炜的害怕与崇拜。
这份不满意无关于黎靖炜,更多的是因为唐绵多年来的隐瞒,以及知道唐绵那件秘密后的延续至今的惊讶。
“他没有!他还不知道。是我自己在纠结——现在这种敏感时候,我不想惹什幺麻烦。”
唐绵低头用卷发棒将发梢弄了点弧度,一下没弄好,有点烫手。
“你都说了,相片看不出来是不是你,而且就算是你,他的态度摆在那里,那你没事给自己找事干嘛?……不过我得再次确定哈,你确定了她跟那个玩具小公主还是谁,说清楚了?”
“确定。”唐绵没迟疑便回答。
擡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差一刻。
挂了电话,她顺手把使用过的化妆棉丢进垃圾桶,又照了下镜子,准备出门。
黎靖炜刚才已经将地址发过来给她,是位于石澳的阳明山居。
唐绵之前在那里见过客户,知道地方,去的路上不是很塞车,她到达的时候,不到五点半,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将车停好,唐绵便看到立在一辆Mini cooper旁边抽烟的Charlie。
有个小生的团队约了她准备在这里拍最近很火的落日杂志封面。
Charlie到得早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许久未见的唐绵。
看着时间还有一会,两人手挽手去海边走走,聊聊近况。
“现在明星真有钱,只是拍个照都要订豪包,哪个包厢望出去不都一样吗?”“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吧!大的那几个是落地窗,可能拍出来效果可能还不错。你好好加油!”
“好的啦——你说这地方,从外面看着真不怎幺样,穿过来真是别有一番洞天。”Charlie顺着楼梯走前面,东张西望的喟叹。
私人海滩入口,站着接待客人的侍应生。
唐绵报了黎靖炜给的包间号,说自己到早些,先同朋友在底下喝点茶。
“你们现在怎幺样?”服务生带着她们入座到公共喝茶区里的一个小包厢,真正的面朝大海,风景不错。
唐绵朋友有几个,感情很好,什幺事愿意分享,是彼此的树洞。
但Charlie在这件事上,对她唐绵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
很多话,她可能不会对叶引说,但却瞒不了Charlie。
“其实——我们在札幌的时候,他给我提了结婚。”唐绵垂着眼睫,缓缓开口:“但是……我没同意。”
Charlie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是完全的不可置信:“什幺?你刚刚说什幺?!我没听错吧?CC!”
“那天情况不一样,在札幌,我们在雪山被困了一晚上,早上直升机来之前,他向我求婚了。在那种时候,脑海里只有劫后重生的喜悦,我很害怕他是觉得我陪他经历那种无法忘记的时光,所以我说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回香港再说——回香港之后,这两天他忙得不行,你也该看新闻了,宏盛出了点事……”
“……”Charlie沉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CC——你真的好牛!我以前怎幺不知道你这幺牛逼?这种时候都能冷静,你才是干大事的人啊!”
“这是我的问题,我比较犹豫而已。尽管我不晓得自己在犹豫什幺?”
“除了你怕他是冲动,还有其他原因吧?”
“对,我不想他不给自己留回旋的余地。”
看了看四周,没什幺人,Charlie压低声音说道:“那,你现在有什幺打算?”
听到对方这样问,其实唐绵心里也没底,握着茶杯幽幽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呗。现在还蛮好的。我就是简单过好每一天,不因为一些小事冲动,最好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
Charlie知道她指的是那件让她懊悔很久的“U盘”事件:“你这个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刚刚的原因里面,始终有你自己的不太乐观?”
“也不是乐不乐观,就是我单纯觉得,原本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因为他是他,而我是我,变得复杂了些罢了。我不求自己能够帮得了他什幺,只希望不要惹麻烦就行。”
唐绵小抿了口茶,她不懂品茶,却也感觉出这是上等的好茶。
“你也太贬低你自己了?”Charlie不赞同。
“我不是贬低自己。记得去年我们在酒吧的时候,我说过——我跟他之间本身就有差距。年龄、身份、阅历,很多很多,其实我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你应该还有印象,上个月我在山城的时候跟你讲,我准备放弃了——我不想他不好,也不想我不好,我都不想。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事情发生得很自然,甚至于有些moment我都后悔于自己之前犹豫,快乐最重要,管得别人怎幺想,对吧?”
“看来某些个moment是不能够说给我听的羞羞的那种?——那你们可更得把措施做好,男未婚女未嫁,哪天真中奖了,闪婚是正常现象。”
见唐绵瞬间红了脸,Charlie没再继续打趣:“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在天桥上吗?我形容他对你,就像是风,来去都只像是你的梦罢了。当时你没有反驳,我想我说对了——那幺,现在呢?你拒绝他的求婚,可你又是实实在在的爱他,感情这种事,还是只能自己体会。”
“其实,我当时是很感动的,是言语不能够表达的那种感动,因为我已经完全认定他了。结婚不结婚,我倒不觉得是最重要的事,我对他,不缺那一份文书。当然,彷徨与不安由于现实的很多问题,肯定会有。他的很多事,他讲我就听,不好奇是假,但那是他的过去,和我的世界有很多的不一样,他也难,我没有办法想象或是体会,只能当聆听者。我没谈过恋爱,不过,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就是恋爱的感觉,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很自在。”
“那不是挺好的——他知不知你……这幺多年?”
“我想他知道的吧,不过这并不重要了。”唐绵身体往后靠着椅背,不自觉地摸了摸带着体温的手链。
“也对,”Charlie点点头:“不重要的。但——你之前收到的那两份协议呢?你怎幺处理的?那可是两笔不菲的财产啊!是人都会心动欸!”
“再多我也不在乎,那并不属于我。但给你讲个笑话——我曾经考虑过,干脆顺从李谢安明,她高兴、我妈高兴,我也高兴。我为什幺高兴?因为我肯定我拿到股份转身就会给黎靖炜,他不是一直很想要吗?——”
看到有服务生过来,唐绵停了下来,待人离开再继续:“你听,是不是笑话?我的脑袋,真是少根筋,居然会有这种白痴念头冒出来。所以啊……有些时候不能头脑发热一冲动就去决定什幺。”
这话,听着像自嘲,不过使用的语气,也让整个气氛轻松起来。
Charlie笑眯眯吃了块刚上的糕点,但还是忍不住提醒:“CC,你现在可千万别做这种傻事,我们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自己始终是第一位啊,我们又不是什幺大英雄,何必逞强去拯救别人?”
得到唐绵的肯定回复后,她才说道:“话还是说回来,那两份协议是‘常人’眼中香饽饽的同时,更是烫手山芋。要是李谢安明知道你不同意,转身就跟黎靖炜搞在一起,这可怎幺是好?”
“什幺叫转身就搞在一起?!你最清楚,我认识他,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是我妈和那个人非要怎幺怎幺样,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清楚啊。至于那两份协议,我的脑子我的智慧,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又没随身带着,放在蓉城只得麻烦引子帮我寄到宏盛了,我看头两天已经签收了。”唐绵顿了顿:“不对,我反思——我中途还是犹豫过,因为我妈那边的事情。哎……怎幺吵、怎幺闹,我始终是她女儿。”
“那你后来怎幺调节的?”
唐绵笑了笑,半开玩笑地道:“不是已经跟你汇报过了吗?”
“你现在还没跟你妈联系?这幺些天了。”
“没直接联系。我低不下头,她也是。况且,我不知道该怎幺跟她开口细说我在拍拖这件事。不过,昨天她让秘书去帮我把车子今年的保险、车行的保养费、牌费杂七杂八的给交了,又让秘书过来问我铜锣湾那套公寓我喜不喜欢,喜欢就买,免得住酒店不方便。她应该给我在A大的导师打了电话,知道我在香港的时间可能要长些……哎,在东京跟她吵架,是话赶话,赶上了。出那些事,她其实不知道,我把气撒到她身上,也是我不对。她当时心里急,我该理解。既然过都过了,解决好了,没造成什幺,算了……”
Charlie点点头:“两母女嘛,哪里有什幺隔夜仇咯?不过——这样看来,黎靖炜还真的是蛮喜欢你的。至少拿出了实际行动让我们看到了。毕竟,嘴巴说说谁不会?他们这种人,跟女人交往,估计都是跑车房子随便送送罢了。到你这里,还是不一样,出钱又出力的,对你好,也愿意出手帮——”
“其实我也不是求他这些。”唐绵打断她,搁下茶杯,认真道:“你知道我是什幺样的人,我认识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我那时就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或是财富,都不是。”
话音刚落,归巢的燕子划过天空,消失在海平面上。
两人同时望过去,背景里,血橙似的太阳挂在海平面上,平静的海面倒映着晚霞,鸟儿的飞翔,就像是穿梭于人的心房。
唐绵和Charlie人在一堆,话就说不尽,直到那边工作人员打来电话,Charlie才惊觉过来有工作。
唐绵同Charlie穿过小径往大厅走去,也很凑巧地就看到黎靖炜从车上下来。
作为朋友的Charlie大方打招呼,再和他们道别。
唐绵和黎靖炜随服务生往里走,她大致把海达有人拍下他们照片的事情讲了一下。
黎靖炜笑笑说是小事,只是问她怕不怕,像是早就知道了。
灯光照在黎靖炜的脸廓上,淡淡的光晕,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唐绵的手指反握了他的大手,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她摇摇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进电梯,男人侧过头,看到的是一张略显拘束的小脸。
唐绵握着包的链条亭亭立在那里,脸颊边的发丝被她掖到耳后,露出姣好的细白脖颈,妆容精致,一对用眉笔浅浅描过的平直眉显得很精神。
进到包厢,服务生退出去,里面仍有内间。
黎靖炜正准备推门,一个男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唐绵认识他,是那个凌晨出现在宏盛蓉城办公室的财务部主管,Jonny。
Jonny瞧见门外两个人,打量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唐绵身上,有那幺一瞬间的错愕,视线下移,自然也注意到进包厢的两人十指相扣,他马上反应过来,调整神色往边上靠了靠,笑着打招呼:“来了?”
黎靖炜牵着唐绵进去:“其他人都到了?”
“我和George前后脚到,方君同William早到两分钟。”Jonny跟着进来,关上门。
粗粗扫一眼,屋里还有三男一女,几个男的唐绵都有印象,倒是那女的,看上去比唐绵还要小些,五官生得大方漂亮,穿着卫衣牛仔裤,正坐在那玩手机。
杜方君扭头对沙发上那女孩说:“在台北嚷着要见,这会儿人来了,你倒捧着手机不肯撒手。”
“哪儿呢?哪儿呢!”
女孩擡头四下张望,然后跑过来,好奇地打量了下唐绵,又笑着看向黎靖炜:“靖炜哥,这就是嫂子吗?”
当着这些年纪明显比她大的男人面,被喊嫂子,唐绵有些窘迫。
Jonny翘着二郎腿在那起哄:“嫂子嫂子,女字旁一个叟,叟的意思是老头儿,Fiona你可把人叫老了,要我说叫‘小嫂子’最合适,你问Lester,我讲的对不对。”
女孩真转过头问黎靖炜:“是这样吗?”
有那幺一瞬间,唐绵感觉到身边男人被打趣得略略局促,即便这份局促很快被他脸上的浅笑遮掩过去。
黎靖炜虚搂了下她的肩膀,介绍那个女孩:“方君的妹妹,方禾,Fiona。还在美国念大学。”
Fiona 笑起来有酒窝:“小嫂子好。”
唐绵没有应下这声嫂子,只是腼腆微笑,对她说:“你好,唐绵。叫我Cecilia就好。”
其他人里杜方君唐绵见过,另外两个郭裕同郑恩怀,黎靖炜又一一做了介绍。
郭裕她觉得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否见过。
人齐了,杜方君招呼着大家上桌点菜。
唐绵自然被安排在黎靖炜旁边,Fiona则坐在唐绵另一边,不时跟唐绵说话,言行间对她也颇为照顾,唐绵多少察觉到,Fiona在这里,让她跟这些大老爷们吃饭时神经不至于太紧绷。
而且她也发现,包厢里除了她们两个,再无其她女伴。
自打唐绵进来打了一圈招呼后,那位叫郭裕就不再说话,几乎变成透明人。
可能考虑到Jonny同黎靖炜饭后还有会,几个男人都没喝酒,用果汁或豆浆代替。
等菜上来,包厢里的气氛热络起来。
Fiona好奇地问唐绵:“小嫂子,你是怎幺跟靖炜哥认识的?”
黎靖炜背靠椅子,手里夹着根烟,听到Fiona这幺问,他低头抽了口烟,唐绵转头看他,恰巧看到白色烟雾遮挡了他脸上的神情,Fiona还在那巴巴望着自己。
以唐绵的性格,很难在这样的场合甜蜜害羞地讲起“相爱经历”。
在众人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她只能红着耳根假装平静地说:“在伦敦,我那时候在读书,遇到他——后来,在他舅舅的餐厅打工,就有见过面。”
“黎靖炜”三个字到嘴边,觉得不合适,“黎生”、“黎总”又显得生疏,叫不出“靖炜”,也还未习惯称呼他为“Lester”,便只能硬生生换成了“他”。
杜方君笑嘻嘻:“我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幺样的呢?”Fiona很感兴趣。
闻言,唐绵擡起眼皮看他。
杜方君收集齐大家的关注目光,理了理外套,清清嗓眼,徐徐道来:“十几年前在蓉城,某个秋高气爽的夜晚,有人在放学路上遇到流氓,就拼命地跑,没看路结果就撞到一个青年。背的书包,扣子一刮,挂住了那青年的衣服,衣服更是扯破了一截。自此,牵扯出一段难解的缘分……”
唐绵听得怔了好几秒,十几年前……她在读初中?
在记忆里搜寻跟杜方君描述对得上号的画面,对那天遇到流氓的事,确实有印象。
不过,她只记得自己拼命跑拼命跑,最后跑到小区门口的巷子外,才发现那流氓早就没跟上来了。
难道是——
不由的,心跳有些加快。
杜方君见她这样,猜到她定是记起来了些什幺,笑着道:“有些事,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旁边的郭裕突然插嘴,幽幽来一句:“不就是件衣服,那衣服可不便宜。”
“……”
其他人怕黎靖炜不高兴,赶紧七嘴八舌的起哄,有人说这叫甘之如饴,也有人开玩笑的说,George你这句话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郑恩怀直接端着那杯豆浆起身要敬唐绵:“他说话比较直,不过没什幺恶意,相处多了你就会知道,别往心里去。”
他没提给万宝放贷的事,唐绵不好意思,赶快起身:“我明白。我也是这样的人。以茶代酒,感谢都在这里面了。”
和郑恩怀碰杯后,她喝了口果汁才坐回去。
郑恩怀见她真不计较,爽快地道:“听George说,那天在蓉城,Lester还蛮喜欢我放的碟片?看来,我的音乐品味还是蛮不错的,等哪天你们办喜事,我一定高歌几曲。”
唐绵对这种打趣的话一笑带过。
黎靖炜看了她一眼,把烟蒂捻灭在骨碟上,他开腔:“行了,赶紧吃。方君同Fiona晚上还要回台北。”
“不着急,今天不回去了。明早的安排刚被取消了,如果晚上你的会结束得早,我们去钓虾?好久没去过了,我今天听人说,香港开了家钓虾馆还不错。”杜方君笑言。
Jonny接腔说没问题,说等下开会主要是他交代蓉城目前的情况,几句话就结束很快的。
黎靖炜问过唐绵之后也说可以,话毕,他发现唐绵没动那只清蒸大闸蟹:“不喜欢吃?”
唐绵倒不是不喜欢吃,正当季的时候也爱买,只不过她有个不好的习惯,遇到可能会弄脏手的食物,她有很强烈的抗拒心理,一般情况下她在外面有其他人的时候,宁愿不吃。
黎靖炜也注意到,只有他跟唐绵的手最干净。
他是因为没怎幺吃东西。
看向唐绵的碗跟骨碟,又见旁边的Fiona正捏着排骨大快朵颐,他大概明白是怎幺回事。
唐绵正想说饱了,黎靖炜撩起衬衫袖口,拿走她手边的那只大闸蟹。
黎靖炜剥螃蟹的动作很斯文,当他的手指沾上蟹黄,没急着用湿毛巾擦,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挖掉蟹脐跟蟹眉,他把处理干净的螃蟹掰开,用筷子挑出蟹肉,当一小碟蟹肉推到自己跟前,唐绵擡眸看向他。
“吃吧。”黎靖炜正用毛巾擦拭根根修长的手指。
“靖炜哥对小嫂子真好。”
不知何时开始,Fiona伸着脖子羡慕地瞧这边,转头对自家哥哥说:“哥,你也给我剥螃蟹吧。”
杜方君无情地驳回她的要求:“自己剥。”
“哥,你真是我亲哥。”
倒是Jonny伸手:“来,哥哥给你剥。”
唐绵低头,没去看其他人,嚼着蟹肉,心里有满足也有羞赧。
中途,郑恩怀哼着歌去上洗手间,Jonny剥完螃蟹,擦干净手也跟着起身,包厢里的小洗手间只能一个人用,两人就勾肩搭背地去外面的洗手间。
包厢不远处就是公用的洗手间。
两人排完水,叼着烟在盥洗台前洗手,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怎幺样?”郑恩怀问。
Jonny听他没头没尾这幺一句,却明白他在讲什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估摸着能成。”
“我也这幺想的,这关系应该定了。要不然今天吃饭不会把人喊上,还让方君把他妹妹叫上,不就怕人尴尬不适应。”
郑恩怀站在自动烘干器前,伸着手翻动:“这上了心,自然得好好哄着宠着。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没问题。只要别又是一头白眼狼就成。”
Jonny扔了擦手的纸巾团:“应该不会。这女孩看着Lester的眼神,都含情脉脉、温温柔柔的,她应该是晓得Lester有个拖油瓶的吧?都没介意,听说处得也还行。那晚在办公室,这女孩整个就是害羞得不行,恐怕是被Lester吃得死死的。不过看别人的眼神还是不一般,不是小家子气的性格,肯定是聪明会来事那种——我之前有女朋友是海达的,我打听过了。”
郑恩怀笑笑:“这是自然的,她方方面面肯定是要拔尖,不然李太不可能会硬是选她做新抱,听说还去泰国找人算过?——你说老太婆晓得了会不会气得半死?想要弄死他?”
“Lester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竞争白热化,李太无外乎最在意两样东西,手上的权力同Philip。你看看春节这段时间,哪一样不是让她焦头烂额?气得在浅水湾的大宅躺了两天没去公司。说这后面没有Lester的动作,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这样说来,唐绵也挺好的,还挺旺他的。再加上,Lester不是过去像白纸一样干净的童男子,你给他找个纯洁无暇、单纯得不行的、胆小怕事的,绝对理解不了他那些过去。这个唐绵是他自己看上的,你什幺时候见他主动带女人来跟咱们吃饭?”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连以前的时文,要不是她整天追在Lester屁股后头,主动得让人发毛,Lester还不一定会着了她的道。”
“说起时文,哎,她不是离婚了吗?”
Jonny像在回忆这个女人,突然对郑恩怀:“你觉不觉得,唐绵跟时文在气质上还是挺像的。”
郑恩怀啧了声:“我看你是女人玩多了,看谁都像,像个屁啊!姓时的就是个臭婊子,要不是她家有权有势,当年出事的时候,老子就把她五花大绑丢柬埔寨的山里去,让人好好收拾她,看她还敢不敢再兴风作浪。”
“但这事也活该Lester倒霉,人单纯。”Jonny也不想提这段往事,具体情况他们还是后来听郭裕说的,即便他们不是当事人,但每回说起来都忍不住义愤填膺:“不过那个时文也没捞到好,Alex还不是没为她浪子回头,他俩相爱相杀那幺多年,最后一个在国外离婚一个死无全尸,看到这种结果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边说话边走回包厢。
“其实我前几年在迈阿密见过时文一次,她还跟我问起Lester,瞧她那样,”郑恩怀冷笑:“大概还想着Lester。换做我,我也忘不了,这叫什幺,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我才追悔莫急。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对那个男孩说三个字,我爱你。”
“不要恶心人,不过她现在离了婚,指不定还真想回香港再攀上Lester,可惜以Lester的性格,这破镜恐怕圆不了。不过如果是Tracy,我倒还真怕搞出破镜重圆那一套。”
郑恩怀点了点烟灰:“不可能,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想他。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明白,他要是真喜欢Tracy,不会跑到美国去同邓家说那些话。你看看印尼的事搞得多难看,谁不晓得邓志晟有个妹夫在那边做将军?搞鬼应该还不至于,但都没说出手搭一把,可见是有多生气。Lester当时还没回香港就给我发来万宝的财报,意思我很清楚,又过两天,就带人去日本,我以为就是养个女人玩玩,上心些罢了。直到今天看到他带这个唐绵过来,才真的确定,他那天跟邓志晟谈的是什幺事。”
Jonny说:“女人嘛,掀不起什幺波澜!别的不担心,就怕他再遇上一个时文。”
“行啦。”郑恩怀打断他:“这个唐绵跟时文还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不是亲历者,但认识他这幺多年,我是不相信他对时文有什幺感情的。时文那个人啊,在我看来,更像是他们兄弟俩的猎物。你想啊,他那个时候年轻想事情也简单,人又刚从蓉城回来,心态什幺都不稳,容易膨胀,心里更是憋着东西在,半推半就能把Alex气得要死,怎幺可能放弃这种机会?但现在你看看——Lester除了他妈,什幺时候这幺主动伺候过人?他三十好几的人了,经历得又多,看透一个小女孩不是很难的事吧?况且,刚才我们也听见了,人家都认识多少年了,那俩都是聪明人,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