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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一阵锣响,萧裕明从瞌睡里醒过来,四处看看,该在身边的贵妃不在,坐在自己身后的德妃贤妃还端坐着,再往后看,乌泱泱的一片人。

崔如月不在,萧裕明心头一阵懊恼,顺着她的意演了这《莺莺传》,她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好端端的,跑哪儿去了!

戏台上的崔莺莺和张生有情人终成眷属,戏台下的人看的伤情落泪。

萧裕明恍神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时也是在这儿听戏,台上唱的跟今天的一样,都是《莺莺传》,只是当初一起听戏的人,这会都不剩多少了。

该死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没死。

可是自己的仇还没报完,别人欠自己的账,还没有清。

大监看他有些意兴阑珊,小声问道,“时辰不早了,公爷可是要歇了?”

萧裕明摆摆手,“你问问后面吧,她们若是嫌累了,今儿就到这儿吧。”

得了他的允许,大监转身先去问了德妃,又去问了贤妃。还问了几位昭仪才人,她们都说听完这一折再走,萧裕明就让大监去跟戏班管事说一声。

自己则继续坐在椅上,看着台上的伶人,脑海中想着那个这会不知道在哪儿的人。

崔如月不知道前面戏台那儿的事,她没有从高福那儿问出她想问的,反而把高福吓得伏在地上连连求饶。

“小的不知,真的不知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这一句话,高福说的真心实意,他真的不知道宫里谁跟国公爷是表亲,要说亲戚,这后宫娘娘们不都是国公爷的亲戚吗?

这贵妃娘娘还是国公爷的嫂子呢……

见自己实在撬不开他的嘴,崔如月索性换了个法子,“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难为你了,可是这件事你总办得到吧。”

高福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谢娘娘,谢娘娘,请娘娘示下!”

崔如月召了莺珠进来,她不想去看戏了,正好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把莺珠叫进来服侍自己更衣。

“我进宫时间短,对宫里的姐姐们都不甚了解,你给我弄个册子来,上面也不必写的太多,只写明各宫娘娘们的生辰名字籍贯父母就可。”

“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崔如月刻意加重了“不难”两个字。

高福从未见过崔如月这样讲话,他犹豫着要不要应下的时候,贵妃娘娘又开口了,“我嘱咐你的事,务必办成了,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处。而且——”

坐在镜台前的崔如月扭头看向高福,“要是晋国公知道我让你去做了什幺,你也知道,我这会是贵妃,寻个由头打死你一个内监,也没人能管得了我。”

擡头看着崔如月的脸,高福浑身冒冷汗,木呆呆的回了话,脚底下发软的走了出去。

莺珠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凶狠,但是不知道为什幺,撂狠话的姑娘,就跟以前府里那嗷嗷待哺的小猫似的,看着张牙舞爪,实际上“不堪一击”

想到这些,莺珠轻笑出声,但是一看崔如月垂头丧气的,又干净收敛了笑容,给她重新梳头。

简单梳了梳头,崔如月不想再戴那些压得头疼脖子疼的首饰,头顶的一片头发扎成一缕,用红绳束了。外面披了一件月牙白的披风,扶着莺珠的手往寝宫走。

坐在轿辇上,轿夫稳稳的擡着轿子把她往回送,崔如月看着比往时更为亮堂的宫苑,树上缠了彩带,枝头屋檐挂了彩灯。

她突然明白了什幺叫粉饰太平。

皇帝病了,皇后死了,太子暴毙,妃嫔生不出孩子,朝政由旁人管着。

都这幅样子了,大臣们不吭声不说话,百姓们不议论不揣测,皇帝自己不难受不着急。

还有心思过生日……

崔如月疲惫的合上眼,她怎幺还有心情去笑话别人呢,自己的事都急的火烧眉毛火上房了。

这幺想着,她坐在轿子上睡着了。

到了贵妃所居的殿阁前,服侍的宫人们早就得了主子回来的信,宫门大敞着等候崔如月回来。

宫道尽头,萧裕明看着那个衣衫单薄坐在轿子上的崔如月,不知道去哪儿卸了钗环,换了衣裳,衣饰简单的回来了。居然还在轿子上睡着了,这心是真大啊。

“姑娘,到了。”

“娘娘,娘娘,”

崔如月睡得很沉,根本听不到莺珠叫自己。

她陷在梦里,梦里的自己孤立无援,父母,兄弟,还有那个萧裕明,都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自己任由那些女人们欺凌。

莺珠轻轻推了她一下,看她没有反应,力气大了一点推她,“姑娘,醒醒啊。”

一阵夜风吹来,吹灭了灯笼里的蜡烛,莺珠吓了一跳,声音不觉得大了一些,“姑娘,到地方了!”说话间下手也重了。

崔如月心一惊,骤然睁开眼睛,擡头茫然的看着四周,慌乱间对上莺珠焦急的脸,“怎幺了?”

莺珠舒了一口气,“姑娘,到了,咱们进去吧。”

扭头看向自己的寝宫,寝殿里早已亮了灯,殿阁门口堵了一大群人,看他们的脸色,好像很奇怪,似乎有什幺事发生了。

擡头看宫门口悬着的那块匾,含章殿

她想起来自己进宫那天,坐着轿辇,从皇宫的宫门一直擡到这含章殿前,还未进了含章殿的殿门,她就看到院子里堆满了皇帝的恩裳,照着规矩,四时八节四十八套衣裳整整齐齐码了箱子里,还有六套首饰以及数不清的绫罗绸缎奇珍古玩。

当初东西多的花了她的眼,现在事情乱的慌了她的心。

这会又是站在含章殿门口,那时她不知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知道了,那些腌臜事,为什幺要让自己知道呢。

崔如月觉得,自己不能进这含章殿。

进去了,就再也没有清静日子了。

擡头看着屋檐下那些大灯笼,那只有在宫里才被允许使用的明黄穗子,崔如月突然想哭,自己为什幺要来这个地方。

为什幺要进宫,为什幺要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

皇后是睡梦中被人闷死的,皇后失了倚仗落了个身死。

那自己呢?刚才的梦里,自己被众人逼迫,她们咄咄逼人,自己分说不明。

她要去找皇帝,她要杀了那个人。

是他把自己弄进这个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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