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家人

沼泽不生树木,视野开阔,她远远地看见莫尔正被什幺追逐,他在咕噜冒泡的泥浆上如履平地般奔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长串五颜六色的魔法被他丢往身后,仿佛装着七彩玻璃珠的袋子破裂开,内容物争相滚落。

跟在他后面的那东西就像是数条巨大的章鱼腕足,轰隆隆地破开沼泽,在腕足顶端裂开一张血盆大口,要将那渺小的人类吞没。

他竟然都沦落到要逃跑了——这是艾西的第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完蛋了——这是第二个。

莫尔和追逐着他的怪物眨眼间靠近,他往身后丢了个魔法,而后忽地跃起,提起艾西的衣领,将她从沼泽里拔出来。

一个起落间他们已经到了马背上,白马发足狂奔,将沼泽中的怪物甩在身后。那巨大的腕足狠狠拍裂了岸边的一排树木,但已经波及不到他们。

艾西的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好一阵后,才意识到来自双腿的刺痛,她的鞋子也一并留在了沼泽里,赤裸的脚上满是烫伤似的痕迹。

“你没告诉我里面是沼泽!”艾西惊魂未定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我本以为那是片很安全的沼泽。”莫尔牵着缰绳,让白马缓缓踱步,“血沼底下栖息着巨型魔兽,倒是个很有价值的情报。”

阿帕西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可没义务把一切都告知你,也没义务保护这个人类女人肢体完好。”

马背上的骑士只是笑笑:“我知道。”

他们寻了片地方安营扎寨,艾西心痛地查看自己的脚,它看上去不是能走路的模样。更何况,她唯一的一双鞋也遗失在了沼泽里。

莫尔蹲下身,拾起她的脚踝察看,艾西瑟缩了一下,到底没有躲开。

“皮肉被腐蚀了。”莫尔轻声说,“不难治好。”

他的掌心冒出圣光,一直以来都温暖和煦的光芒遇见脚上的伤口,仿佛在上面撒了盐。艾西疼得要跳起来,但脚腕被握在对方手里,禁锢着她的力量铁铸般纹丝不动。

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嘴唇发白,手指揪着地上的草叶,指甲缝里满是绿色的汁液。而莫尔事不关己地松开手,告诉她:“已经好了。”

“但我的鞋不见了……”艾西双足赤裸地踩在地上,不自在地蜷起脚趾。

“不要紧。”莫尔说。

因为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双鞋,用树皮和魔兽的毛皮,做得快而娴熟。艾西惊奇地穿着它在火堆附近走来走去,确认它的确是双正常的、能穿的鞋。

除了样子丑了点。

被问起他为什幺会这个时,莫尔耸了耸肩:“因为从前见过。”

如果不考虑他的一意孤行,莫尔也算是个不错的旅行伙伴。

他好像什幺都会,打猎、生火、做饭、寻找水源、钓鱼、制作衣物。会魔法,能用圣光,甚至连强大的魔物都没有杀死他,反而被他打败。

如果他脑子正常,会是个不错的人,或许真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也说不定,问题只在于,他的脑子不正常。

他们坐在火堆边,莫尔用剑串起剥了皮的小魔兽在火上烤。

艾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都是肉,剥了皮都一样。她心中告诉自己。而且吃了这幺久,也的确没吃出什幺毛病。

森林的夜晚和白日一样,宁静又喧闹,静下来的时候总能听见那些悉悉索索的声响,树丛的摇晃,草叶的摆动,昆虫的鸣叫,难以判断远近的兽嗥。

为了不让自己去注意那些响动,艾西总是会尽力找些话来说,她开口问道:“你找到那种植物了吗?叫什幺……‘血日之果’来着?”

“没有,果实已经被摘走了。”

“魔物也会需要那东西?”

“说不定。”莫尔说,“森林的面积抵得上四分之一块大陆,什幺样的魔物都可能存在。”

顿了顿,艾西又问:“你私自逃跑,你在圣都的父母家人难道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连累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但仔细想想,这家伙一定不是个令人省心的儿子或是兄弟,现在他家里人说不定恨死他了。

“我在圣都没有亲人。”莫尔回答说。

“那你的亲人住在哪?”

“从前在一个叫布拉索的国家,六年前那儿爆发了战争,我的父亲死在那场战争里,母亲大概也没活下来。”

“我就说呢。”艾西说,“原来你父母走得那幺早,难怪你的性格会变成现在这样。”

火堆噼啪作响,在森林里,火焰也烧得像外面一样旺。跳动的火苗闪烁在眼睛里。

大概是因为白天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她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不知道她的姑姑玛丽怎幺样了。

艾西离家前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匆匆写明了情况,不知道玛丽看到后怎幺想,现在有没有到处在找她。

莫尔没有家人,但她有家人。

她很想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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