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楼,号称洛城最正宗的广式茶楼,经营了十几年后由老板儿子接手,没过两年就开了第一家分店。
老饕们议论纷纷,是按照惯例,都不看好分店的出品能和总店保持一致——又不是中央厨房统一出的餐包。却没想到不过半年,这分店就取得了不弱的口碑,而后更是雨后春笋一般,在城内又开了四家分店。
其中奥妙,就是小老板每周例行各家分店巡检一番,调教厨子检查食材,工资待遇高,因此人员变动不大,味道也稳定。
今天正好是视察第一家分店的日子。
中午客流正旺。
老板沉默寡言,由经理陪着,巡视后厨一圈后到了大堂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终于问起这周可有什幺事情没有。
经理照常是捡好听的说,老板不厌其烦地听着这些废话,直到最后,经理犹疑一下,说起今天的一件怪事来:
“小李跟我讲,上午接了一单外卖,和杜先生开业时候来点的一样。虾饺不要笋,牛肉球不要陈皮,糯米鸡不要香菇,还有一盘蛋散。”
他们都是店里的老员工,或多或少知道自家老板和那位杜先生的关系,开业那天的一幕他们也都是见证。
一身煞气的漂亮男人在大堂落座,身后跟了两个同样看着不好惹的同伴,仿佛是来砸场子的,却点了那幺奇奇怪怪的一单。
而在老板出来接待这三个人,下厨做好四道菜端上来之后,这位杜先生每样尝了一口,也没付账,就带着人又离开了。
莫名其妙,却也因此牢记在心。
下一秒,经理就惊讶地见到自己素来稳重的老板噌地一下站起来,波澜不惊的脸瞬间阴沉。随后领子被揪起,他双脚被迫离地,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壮汉看似憨厚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武力。
“你确定是这四样?”
经理慌得不行,眼镜都要歪掉,嘴唇哆嗦着回复:“杜杜杜先生点的什幺我可能记错,但上午这单确实就是这四样。”
他感到领子一松,自己双脚重新踏上地面,却见老板根本没空理自己,而是快速拨通电话,和人说起什幺。
经理心里好奇,但也不敢凑耳朵去听,刚忍不住想凑近,就被老板按住肩膀,命令他把那单的地址找来。
外号阿大的青年捏着电话,看似沉着,心头的激动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如今叫荀长青,营业执照,身份证,银行卡,不管哪里都是这个十八岁后改的名字。他顶着这个名字发迹,唯有一开始混道上认识的几个兄弟知道他的本名。
他那个三国迷老爸给起的,害他被笑话了整个学生时期的名字。
荀尘香。
他是土生土长的洛城人,父亲那辈却是从广东迁过来的,因此也会说些广东话。他再教给杜流明,男人只学了很粗浅的一点,斗嘴的词却是记得很清楚。
粤语尤其喜欢用食物来骂人。
什幺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啊,新鲜萝卜皮啊,水鱼粉肠扮叉烧,各有各的精妙刻薄。
尤其在这座北方城市,能当场听懂的人很少,杜流明热衷拐着弯损人,这些词也就深受他的喜爱。
笋在粤语中发音同荀,陈同尘,香即本音,蛋散是骂人胆小怕事没出息的意思。
开业时候来这幺一出,便是骂他偏安一隅,只想着守家过日子,还拿出以前的名字来刺他。这是极具杜流明风格又顾及了兄弟脸面的挑刺。
他的本名原就没多少人知道,却有人和杜流明当初点得一模一样。这事放在平时都很可疑,更何况是男人找罗放找疯了的今天。
他只是看着憨厚,却不傻,这大概率就是重要的线索。
罗放脸色差得吓人。
客厅里放着一个很显眼的拉杆旅行箱。
简溪在叶寒华拜访那天后的提示点醒了她,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场表面和谐的暗自较量
察觉到男人点相同食物会换一家店的时候,她本来是很开心的。
杜流明说是挑刺,她当时没有深问,不知道他要这幺几道菜的具体意思,但肯定不是对着菜单胡点,必然对他们兄弟具有特殊含义。
蛋散这东西一般茶餐厅不愿意做,洛城有这道菜的总共就那幺几家店,来来回回早晚能被阿大发现。或者总还会有些别的机会。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但很显然,简溪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早上的这单,能真的凑巧被注意到。
男人抱着胳膊自楼梯上走下,看到对着行李箱发愣的少女,笑容意味深长。
她强笑着看向男人:“你要出门?”
简溪一眼看透她强装的镇定,温柔摇头:“不只是我,还有你。”
“去哪?”
“意大利。不用担心,到了那里,我们的游戏还会继续,条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场地更加开阔。”
男人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即便在国外,我也有的是手段能让徐晴晴生不如死,一个月的约定时限内,我们都可以尽情享受。”
“姓简的,你混蛋。”罗放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也蒙着层灰色。
“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去楼上乖乖躺着。”简溪微笑:“或者你很希望现在就晕过去,一睁眼就到了那不勒斯?”
“放放,我给过你提示,也已经给过你三天的机会。这个信息差的游戏很好玩,可惜你自己不中用。”
“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
恰巧此时门铃响起,男人走到门前看了一眼监控,黄黄圆圆的安全帽占了半个屏幕。他回头看向罗放,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该避一避了:
“先上楼,然后来品味你在这所城市的最后一餐,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简溪戴好口罩,终于打开了门。
——————
报更微博:akl阿卡阿卡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