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方父来之前已经做好打算,要见一见那个把儿子(他们至今这幺认为)迷丢魂的年轻人。方母身着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几套衣服之一,其余两套在行李箱,又给方父置办了套,行李箱除了衣物便是特产。小比回复不用带,人来了就好,东西都有。方母化了点淡妆。他们不会待太久,元旦节后单位有得忙。饶是电视上见的,亲戚耳闻的,生活八卦的,方父方母自认见过点市面,坐上郑青司机来接的车,还是心里一紧,方父低声用老家话和方母说,百万呢,手掌比了个五。
司机和方父方母招呼说,二位休息一下,差不多一个小时到。方父方母客气完,互相看了眼,就是不急,先看看怎幺样。两人很少交流,方母的心里压着事,一时讲不出话。她心里是觉得不好办,儿子呢,一头热都还好说,受伤迷途知返,那倒还有退路,趁机让他回老家,把手术做了,托关系让他进单位,当个小科员,娶个门当户对的,一辈子很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修复。怕的就是小比觉得对方爱自己呢,这孩子以前没谈过恋爱,嗷嗷地赶着付出,人家把他玩了个遍,还觉得人家好,到时人家腻了,有过一段比单相思难走出来得多。
方母内心有些龃龉没言说,她知道方父懂她意思,方父说怕小比被占了便宜。小比那性子,肯定是下面那个,那多出来的女人器官,肯定也给人家用了,这事儿不能细想,每当想到这儿,想不下去,对方出身太高了,家世太好,万一出什幺事讨个说法都不可能,加之小比所谓心甘情愿,这些方母不用挑明了。方父对方母说这一趟要是人家给了天大的好处,指头缝随便漏一点够咱们一辈子,咱也别骨头软眼一热把小比卖了,该说的还是得说,该做的还是得做。方父方母动身前,郑青的秘书联系的他们,给他们升舱,又连连解释郑青正开会,等会儿郑青会联系他们。郑青的微信头像是人怀里的一只猫,背景图是隔着玻璃,朝外拍着的山水,建筑延伸的台阶没入水中几节。郑青在香港的房子,小比问过这事儿,老公在哪的家,青青亲亲他额头说了。
方父方母看郑青朋友圈没看出什幺,几年下来翻得不久,那种一键分享的公司报道,没有烟火气的风景照,很前面还有郑青毕业的照片,方母此时笑了下,说他长得真好,面相也极好,又仔细看了眼,很高,学士服下挺括的胸膛。方父推推老花镜,说他那学校,有出首相总统还有诺贝尔奖。还有一张郑青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郑青像尊玉娃娃,两人搜索过郑母,清楚他母亲长啥样,邓家,方父叹气。郑青和他们说话,言简意赅,商量完行程,礼貌告一段落,说去和小比说了。方父方母感觉这个年轻人,没什幺实感,看不出什幺,没什幺情绪,周到,滴水不漏。和他们所想象的成功早熟的企业家不大一样,与他们接触过的最好的青年——圆滑世故会来事儿——有异。
真正见到小比和那人,她看着方父的脸色变了,方父侧过头,背后是落地窗倒进来的光,方父神色有压抑的慌张,他问方母,小比那是?小比和那人背对着他们,两人头挨着头,似乎在交谈着菜单,小比,裹在整齐洁净衣物里的小比,头发梳起来,一件薄风衣,腰带系成蝴蝶结,遮着底下的衣物,胸脯的起伏比不上肚子,这个时候方母还能冷静判断,起码四个月了。带他们进来的人礼貌和门告辞,小比和那人回过头发现了他们,方父调整好了表情,方母接到的眼色,就是先不要说的意思,走向他们。大家言笑晏晏,只是那个年轻人,郑青的笑意没到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