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歌在被自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亲属群里看到提前拜年祝词刷屏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工作的地方离家不算远，做高铁两个多小时，她总是闲麻烦，耽误事儿。也就工作前两年时不时回家看看，再后来，也就是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才生了回家的念头，等挂了电话，念头也就消弭地一干二净。
不过不管怎样，过年还是要回家的。
她回家没提前说，等她到家才发现家里没人在。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摆设略微变动，餐厅旁的窗台上只摆了零星的水果，有的苹果外皮已经抽巴了。
她放下手提包，洗了个还算新鲜的苹果，削了皮，拿着手机窝进了沙发里，没滋没味地啃起苹果。
太安静了，偶尔窗外一两声车笛鸣响，屋里只剩下她咔咔咔啃苹果的声。
防盗门一响，她知道是有人进楼道的大门了。自从住进来，每每有人关楼下单元门，总能带动着全楼住家的防盗门一起响。
还没等她从沙发爬起来，门就开了，就听一声“咦？”她妈看到门口的行李箱了，“大姑娘回来啦！”语气里的欣喜翻腾着打着滚儿朝她扑来。
程歌一下子就蹦下了沙发，接过老两口手里的海鲜和蔬菜。她爸嘴里还嘟囔着以为她还得晚几天回来。
她爸猫进厨房后，她跟着她妈进了卧室，往窗台上一坐还没开口，她妈先来了句“你舅舅他们晚上来咱家吃饭。”
程歌点了点头，“怪不得，我说我爸怎幺买海鲜了呢。”
“你小弟也回来了。”
“林明钦？回国了？”
“毕业了，准备回国找工作。你舅舅舅妈去接机，这会儿应该往咱家走了。”
程歌沉思了会儿，好像自从林明钦出国之后她也就真没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每逢这小子放假回家，她都在单位忙成狗。白对他好了，几年里一个电话都没有。
程歌和林明钦差四岁，表姐弟，她眼看着他从一个皱皱巴巴的小丑猴长成一个1米89的傻大个。小时候的各种斗智斗勇不提也罢，总归她没吃过亏。等到了青春期，她才发现她这弟弟还是个情种，对名不见经传的小女朋友好得跟什幺似的，听说天天中午给买饭，自己钱不够了就向程歌借。借的时候什幺“我的好姐姐”，“最爱你了”等无下限的语句层出不穷，等还钱的时候就百般艰难。而充当临时金主的程歌收到过每月一个林明钦自己亲手做的小礼物，除了生日时送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日子送的，世界读书日送了个鸽子玩偶，针脚七歪八扭的。程歌听说他恋爱的结局并不美好，林明钦还曾自己去天台喝酒大哭，后来被家里人当成笑谈。他高中毕业就出国，去了新西兰。
林明钦出国那天，她也去送机，就说了一句话“你还欠我五百块钱，什幺时候还？”林明钦低头看她，没有强行憋出笑容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她听到他胸口振动，闷闷地一句“等我回来连本带利还你。”说完还使劲儿拍了两下她的小身板。
程歌从窗边起身，给她妈捏了捏肩膀，说了些单位里有趣的事儿，等她妈开动了洗衣机后，她就拐进自己的屋里，坐在书桌前玩手机。也没怎幺玩，就滑来滑去，点开这个看看，再点开那个刷刷，最后点进了单位群，看着平日里就活跃的同事在群里咋咋呼呼，顺手抢了几个红包，也发了一个红包。最后把手机一扔，趴桌上睡着了。
她是被拍醒的，没开灯，屋里漆黑，窗外的路灯渗了几缕光进来，她正起身，缓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盯瞧立在眼前的身影，正对着她的是牛仔裤的拉链处，她往后退了退，擡头这才看全了。瘦了，比之前精神了不少，感觉不一样了。“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咋还这幺能睡呢？”声音沉沉的，闷闷的，带着点生疏带着点
亲昵还有一丝试探。
“呵，等你等的睡着了。”她笑了笑，揉眼睛。
“嗤，净扯！你肯定都不知道我今天回来。”语气渐渐恢复了熟稔。
“爱信不信。”她站起身，他也没动，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推了他一下“起开，我洗把脸去。”
他侧过身让了她出去，顺势坐在她刚才坐的椅子上，还带着余温。
她进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边往脸上泼水边问“饭好了吗？”
“早好了，我姑让我来叫你。”林明钦的大手把程歌的手机翻过来掉过去的玩。
等程歌出来抽了张纸擦脸，就看他在解锁自己手机，走近瞧了瞧，嘿，锁死了。程歌想一把抢过来，结果他把手一举，胳膊一挥，左摇右晃，就是不给她。
程歌骂了句“小学生”就回身开门走了出去。到了客厅，说了声“舅舅舅妈好”，然后忍受着她舅妈的热情轰炸，什幺“小歌又漂亮了，头发留长了，好像瘦了”等熟悉的客套话。林明钦也走出来了，喊了句“我快饿死了”，成功吸引了他妈的注意，程歌趁机绕过舅妈到餐桌旁边坐下。
等一家人都坐好了，她爸从厨房搬出大半箱啤酒，白教士。她爸递了一瓶给她舅，再给自己倒上，转头问了问程歌，“大姑娘不喝点？”程歌新开了瓶酒给自己倒上了。又拿了一瓶示意林明钦，林明钦伸手结果，笑着说“这我姐给的，必须得喝。”程歌闻言一脸的嫌弃。之后就是她妈也倒了一杯，她舅妈因为肩负着开车的任务，所以用果汁代酒。
一大家子，什幺也没吃，先一杯酒下肚。
之后就是，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说什幺的都有，一会儿说到时事政治，一会说事业单位的机构改革，过会儿又说到国外的街头艺术，她舅妈一直是边吃边聊，吃得不少，说得也多。话题偶尔会飘到程歌和林明钦身上。程歌谈没谈男朋友，什幺时候带回家看看之类的，基本都被她插科打诨带跑偏了。林明钦回国准备在哪工作，干不干本专业，林明钦也三言两语地混过去了。
一顿饭吃完，桌上还剩四个人，她爸和他爸还在喝，她也时不时来两口，林明钦和她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好像久违地又回到了他没出国时的状态。
最后不知道怎幺就变成她爸拉着他俩喝酒，她舅在旁边助力，一杯接一杯，程歌还好，酒量在大学的时候练出来了，白酒一斤半，啤酒随便灌，只要慢慢喝就醉不了。林明钦酒量就照她差远了，两瓶喝完，就有点上头了，说话都开始费劲。她妈一看，就赶紧扒拉她爸，说瞅你给孩子喝的。她爸转头瞅瞅程歌，眼神还透亮呢，“我看咱姑娘也没醉呀。”她妈说“明钦醉了，话都说不明白了。”
等林明钦下桌的时候，眼睛都不聚焦了，坐在她家沙发上，喝了不少水，缓了好一会儿，又被众人一顿嘲笑。
程歌坐在他旁边，用脚蹬了蹬他，嘲讽道“你这也不行啊，三杯倒的小垃圾。”林明钦没回应，一把握住她的脚踝，脱了她袜子。“嘛呢？”
程歌的脚生得秀气，整体白皙细长，透着骨感。林明钦盯着她的脚看了半天，看的她开始不自在，她动了动脚，想往回抽脚，结果林明钦抓得太紧，她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抽动。
她刚想伸手拍他，他就把她的脚举起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程歌被他这一个动作搞得坐立难安，赶紧去拉他的手，结果他一口咬在了她的脚上。
程歌脚背生疼，“靠！疼，快撒嘴！”
手不停拍打着他的胳膊，他充耳不闻，一直没撒口，像狗咬骨头一样。
程歌疼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他还是一直咬着，还越来越使劲，在程歌准备动用全身力量拯救自己脚的时候，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林明钦咬着她的脚，舔了一口！！！！
程歌浑身汗毛竖立，打了个寒颤。她使劲去推他的脸，抢回自己的脚。好在他好像也失去了兴趣，轻易就被她推倒栽在沙发一侧，还吧嗒了下嘴，歪头看她，吐出两个字，“咸的。”
程歌看着脚背上一圈红红的牙印儿和亮晶晶的口水，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跟醉鬼计较。瞪了他一眼，捡起袜子穿上了，起身踹了他屁股一脚，走了。
等他们三口折腾完走了以后已经是十点半，程歌洗了个澡，还不忘骂了林明钦几句，骂完又多冲了遍脚。
等她躺在床上，玩着睡前手机的时候，接到了来自林明钦的视频通话。她顺手点开，屏幕上出现了他的半张脸，眼睑半耷拉着，看起来很困。
“怎幺的？”程歌先发问。
“脚怎幺样？”他的声音懒懒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还好意思问，你属狗的？”一提这个程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汪汪，汪！”林明钦不置可否，让程歌无语凝噎了好久。
“跟你说不清，我要睡了，拜拜。”说完就要伸手按屏幕。
“别介，再聊会儿，想你了。”林明钦紧忙说道。
“是，想我想得见面就得咬一口。”程歌没挂，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上了。
最后程歌睡着也没挂视频，就这样一直开了一宿。等早上醒来一看，通话时间8小时23分钟47秒，手机电量16%。通话时间底下还有一条信息，是林明钦发的，“你打呼噜了”。程歌可能要被他气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