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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李炤便不再与她攀谈,只懒懒散散地骑马,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明熠仍是掀开帘子,露出半张小脸往外看,偶尔状似无意地瞄他一眼。
这样的安静竟没有让人觉得尴尬,明熠也闲适起来,趴在轩窗上,闭着眼吹着春风。
初春的日头晒得人暖洋洋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马车缓缓地行,至安福门时约莫酉时。
见明熠的马车停下,李炤把缰绳往前一拽,随即先下了马,又递手给她,明熠并未覆手上去,只是愣怔着不动,耳朵有些发红。
大约是察觉到明熠在发愣,李炤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他不动神色地侧着手,虚扶着她手臂让她借力下车。
崔娴的邀月宫在掖庭西北处,还需再走一段。
进了宫门,明熠的步子慢了下来。
她早就听闻这位贵妃姑母的美貌和才学都是百里挑一的,如今要见天仙般的姑母,明熠有些紧张了起来。
李炤在一旁迁就着她,也走的很慢,他慢悠悠地开口,许是方才许久未说话的缘故,声线也慵懒起来,对明熠解释道:“你不要害怕,我母妃向来十分喜欢女孩子。近来她身子弱…得了闲,总是想见一见家里的孩子们。”
明熠唔了一声,点点头。
两人说罢便走到了邀月宫——不过,明熠那时怎幺也没想过日后自己会进宫,寝宫亦是邀月宫。
记得那日崔娴坐在邀月宫正殿里,李炤喊了一句:“参见母妃,”明熠也跟着喊:“参见贵妃娘娘。”
察觉到他们来了,崔娴便快步上前去,急忙让他们免礼,又让明熠叫她姑母即可。
她声音有些可疑地颤抖,明熠便擡起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仙女般的姑母眼睛都有些泛着泪光,正看着她,那目光有着那时她看不懂的情绪。
明熠那时只以为是姑母病体缠身,身子虚弱的缘故。
“…母妃?”李炤察觉到母亲的失常,小声喊了她一句。
“七郎,”崔娴这才回过神来,略带着些歉意地说,“母妃看着嘉嘉,只是想起了,”她顿了顿,声音还是微颤着,“想起了…你故去的小舅舅,不免伤怀。”
“姑母不必伤怀…这些年我过得很好,父亲在天之灵也必定是十分欣慰的。”明熠宽慰道。
谁知这话一出,崔娴更加伤感了起来,用手帕拭着眼泪:“是啊,嘉嘉过得好就是你父亲最大的心愿。”
李炤抿着唇站在一旁,他也是头一次见他母妃如此失态,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十分僵硬地道:“母妃今日何故如此难受?今日嘉嘉来陪你,该高兴才是。”说罢擡了擡下巴,让一旁的婢女扶崔娴坐下。
明熠见姑母这样,以为是自己让姑母触景生情了,急忙说:“今日里平白害姑母伤怀,是我的不是,我想,父亲更不愿看见姑母为他伤心至此。”
崔娴擦干泪,也不再哭了,“哪里是嘉嘉的不是,姑母也不是伤怀,是高兴,”她把帕子往桌上一放,又喊她,“嘉嘉,快过来,叫姑母瞧瞧。”
明熠乖巧地走过去,她对这位姑母好像有着莫名的熟悉。
李炤径自落了座,边喝着茶边静静地听姑侄说话。
崔娴看着明熠的目光无限的温柔,盯着她细细看了一会,含笑摸了摸她的脸道:“嘉嘉都长这幺大了…是大姑娘了。”
李炤蹙了蹙眉,这话听完让倒他颇有些意外,好似他母妃先前见过明熠一样,不过那时他也未多想。
“你以后要常来宫里陪姑母,好幺?”崔娴拉着明熠的手,声音轻轻柔柔的。
她的阿娘或许也是这样的吧?明熠想。
明熠也有些想哭,倒不是因为伤怀,而是觉得姑母太过温柔——像母亲那样。
明熠从小便没了母亲,偶尔会想自己母亲是什幺样的,那时她觉得,或许她的母亲也一如姑母这般,这后来她时常在想,二姐姐说的果然不错,姑母当真是仙女一般的温柔。
明熠至今还不知道,为何那日姑母如此反常,但姑母送她出宫时那不舍的目光,她永远也难以忘记。
元徽六年的一个春日,是她与姑母的第一次见面。
梦境一再变换。
明熠只觉得头痛欲裂,这生生的痛又落在心头,似乎非要剜去她心上一块肉不可。
她思绪混乱,脑中的场景一如转鹭灯转动,物换景移,回忆如碎片散落在她的脑海里。
再一睁眼,这时已是元徽六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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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要再做梦做个3章(?)
我也好想炖肉啊!: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