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七月,正是开花的好时节。

雨过天晴已经是一周后,棠村终于重新迎来炽烈的阳光,天空像是一片海,拥有着深度与厚度,每一片云朵都在流动,映照着旷野中盛开的硕大花朵,仿若一种呼唤。

许周被程逐身上的痕迹搅得心烦,这段时间不免兴致缺缺。

这天,他摘完玉米,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却没想到看到孙鸣池。

对方正抱着那只之前他之前抱过的猫,蹲在陈叔门口的花旁边,穿着干净的背心,露出的手臂显露着力量,下巴上有没刮干净的胡茬,看起来不修边幅的脸此刻看起来十分沉静,而那只猫一直往他怀里拱,画面莫名和谐。

许周看了一会儿才走到他旁边,道:“那是程逐种下去的。”

孙鸣池听到声音擡头:“所以呢?”

“请你和你的猫不要把它弄坏了。”

孙鸣池哼笑了一声,没有搭腔。

两两蜀葵相背开,茎枝上的每一朵花都长得显眼,三角花瓣的色彩由内自外变浅。

孙鸣池一点也没客气地摘了一朵下来,许周来不及阻拦,眼看着他把花丢给小竹子玩,全然忽略他的话,许周说不出话,心说孙家真是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片刻后,孙鸣池偏头看许周,手上慢悠悠地揉着小竹子的背,问道:“你喜欢她?”

许周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程逐后才生硬说:“关你什幺事。”

“问问呗。”孙鸣池还是笑着的样子,“没胆子追?”

他意有所指,“还是怕她有喜欢的人?”

许周脸色不太好看。

孙鸣池笑笑,也没想到真的问出什幺,起身直接离开。

手里的小猫朝许周凶狠地叫。

另一头,程逐果然如期来了例假,在家躺了一段时间,破天荒地抓住了赶速写作业的冲动,速度和当年集训不能比,但勉强也算是比较高效率。

除速写之外,程逐还写了几百个字有关艺术类著作的读书笔记,不过写得很干巴,可以看出她其实没什幺感想,完全是在挤着渣滓。

这天,镇上有集市,程爷爷想要买点东西,程逐很久没动弹,索性当了个跑腿。

有集市的镇子更加有人气,马路两边全都是商贩的推车还有临时的棚架,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来了,路上熙熙攘攘,还有大人背着小孩到处地看。

但热闹归热闹,地上垃圾却不少,农村垃圾治理迫在眉睫。

帮程爷爷买完需要的菜和种子后,程逐自顾自开始逛街。

接到孙鸣池电话的时候,程逐正在一个铺子里看衣服。

密密麻麻的衣服挂满了架子,程逐看得眼花缭乱,刚好老板娘手上拿了几件裙子,程逐看中一件碎花裙,示意老板娘拿给她后,准备进更衣间换。

说是更衣间,事实上只是临时挂起块布挡了一下。

一般没有人会试衣服,通常在身上比划一下就直接付钱买下,偏偏遇上程逐这个奇葩,看起来像个有钱人,但一件这幺便宜的衣服买得也不干脆,非要试过才行,老板娘无奈之下为程逐拉了一个简易的“更衣室”。

电话里。

孙鸣池问程逐:“你在镇上?”

“干嘛?”

“问问。”

“不在。”

“真的?”

“爱信不信。”程逐进了更衣间。

刚挂掉电话,帘子被人掀起,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迅速挤了进来。

程逐被孙鸣池吓了一跳,十分努力才压住冲到喉咙口的的尖叫。

她难以置信道:“你怎幺在这里?”

孙鸣池不说话,只是盯着程逐看。

狭小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更显得拥挤,附近的温度直线上升。

程逐心中焦躁,不耐道:“问你话呢!”

“不是不在镇上吗?”

“……”

孙鸣池拿眼角瞧她,见程逐吃瘪,这才慢悠悠地回答程逐:“收工早,路过。”

更衣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上漏进来的一些光能把他们照清。

光线带来的阴影把孙鸣池的影子投在了程逐身上,程逐的身体被切割成了很多部分,光暗分明,像是架在展览里的石膏像。

不过石膏像可不会穿这幺潮流的衣服。

“我要换衣服了。”

“换吧。”孙鸣池没有一点动作。

两人贴得很近,程逐的前胸贴着孙鸣池的的手臂,孙鸣池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

见他依旧一副没打算出去的样子,程逐索性当他不存在,先把短袖脱了下来,紧接着是长牛仔裤,动作快到明显带了谴责的意味。

看到她腿上的那些印记,孙鸣池诧异道:“怎幺还没消,我都没怎幺用力。”

“你那还叫没用力?”程逐冷笑,迅速套上裙子背过身,“帮我拉一下。”

他垂眼,伸手扫了扫她短发的发尾,才帮她把拉链拉上。

裙子是淡紫色的,虽然有碎花,但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土,反而看起来很纯真,纯真得不像程逐,至少不像孙鸣池看到的程逐。

毕竟程逐这姑娘哪里和纯真搭边,分明是个满脑子废料的小狐狸。

程逐转回身,伸手扭腰,确认裙子的大小没什幺问题之后擡头看向孙鸣池。

“怎幺样?”她问。

孙鸣池回答她:“好看。”

“多好看?”程逐故意找茬。

孙鸣池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连夸人都不会。”程逐撇撇嘴,拉开帘子打算出去,孙鸣池却握住程逐的手腕把她转了回来,有力的大手扣住程逐的后脑勺,直接果断地吻了下去。

就算有帘子挡着,这是也是在大街上。

程逐能听到老板娘和其他顾客的对话声,不禁心惊肉跳,不敢剧烈挣扎,只是瞪大眼睛企图让孙鸣池停下动作,但孙鸣池可不会理会,勾着她吻,唇舌纠缠。

程逐无处可躲,闻到了从孙鸣池口中渡来的一点啤酒味。

许久,孙鸣池松开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好看到我会硬。”

“……”

商铺简单,人却是络绎不绝。

从更衣间出来后,程逐一眼望去,至少有十几个人在看衣服,离她换衣服的临时更衣室相隔不过几米,只要稍稍细心,都能发现更衣间方才发生了什幺。

头皮一阵发麻,程逐闭了闭眼睛冷静,心说孙鸣池真的有病。

在老板娘身边等了片刻,看到她闲下来,程逐才说:“这条我要了,请问多少钱?”

顾客的问题多得回答不完,老板娘累得口干舌燥,一开始没回复程逐,而是端起水壶像水牛似的往嗓子眼灌水,润完喉刚想说话,却被帘子里走出来的孙鸣池吓得咳嗽不已。

这里只卖女装,哪冒出来的男人从更衣间出来。

“多少钱?”程逐重复了一遍。

老板娘捋着胸口平息后那一阵咳嗽后才说:“六十块。”

她悄悄看程逐身后不远处的孙鸣池,看到孙鸣池微笑着对她颔首。

哎唷,变出来的这小伙长得真高,真有味儿……

老板娘悄悄问程逐:“美女,你对象?”

程逐面不改色地说:“仇家。”

“骗人吧?”老板娘不信。

“没骗你,我妈跟他爸跑了。”

“现在哪还有这种事儿,肯定骗我,你们感情多好,我看他就喜欢你。”

程逐扯了下嘴角,道:“是吗。”

老板娘还想再说什幺,但程逐掏了一百块出来让她找零。

见程逐根本不讨价还价,老板娘笑得眼角的皱纹都炸成了花。

也没管到底是对象还是仇家,是谁爹拐了谁妈,此时都没赚钱重要,她迅速从腰间的挎包里拿了两张二十块的旧纸币给程逐,嘴里说着美女下次再来啊。

程逐嘴上应付,攥着四十块钱转身,却发现不见孙鸣池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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