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厢里,华晓严跟一干朋友玩儿得正带劲,忽见经理面带愁容地敲门进来。
“华少,遇见点儿麻烦,隔壁有俩人想闹事……”
华晓严无所谓的样子:“不应该老秦,你什幺场面没见过,想闹事儿就修理修理让警察领过去教育呗,这种小儿科不用我重复吧!”
“主要他们说是您朋友,上来就报了您全名,这万一真大水冲了龙王庙……”
“报我名挑事儿的不有的是?”华晓严搓搓手,张狂劲儿上来便起身往外走,到门边又回头,“哥几个先玩儿着,我去会会那俩作死的!”
众人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该划拳的继续划拳。
结果不到半分钟,华晓严就黑着脸回来了,边走还边朝老秦抹邪火:“你手下这帮人是越来越没眼力界儿了,不就要喝个老白干嘛,没有买去就是了,还非得来问我!”
老秦点头哈腰:“是、是,我这就让服务员出去买。”
旁边几位一听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好奇之心溢于言表。
褚江宁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过来一拍华晓严肩膀:“我说哥们儿,这还是不是你地盘儿了?来酒吧要老白干的离谱要求你都能忍,这不明摆着太岁头上动土吗?”
华晓严很实诚地一摊手:“隔壁那两位来头大,惹不起!”
“嘿,真的假的啊,在你们省还有你惹不起的?”
“你出门左拐去看两眼就知道了。”华晓严笑得玩味,“你要是能把那俩办了,哥哥我头拧下来给你当球儿踢!”
旁人起哄:“我们作证!”
褚江宁夺门而去:“行,那都擎好吧!”
包厢里男男女女热情高涨,大家一边挤兑华晓严,一边下注押宝:“你们说江宁5分钟能摆平不?”
另一人接茬儿:“5分钟?看不起谁呢,江宁顶多两分钟完活儿!”
不料一分钟刚过,褚江宁都耷拉着脑袋进门了。
众人惊呆:“好家伙,这平事儿的效率越来越高了!”
褚江宁不说话,径直走到老秦面前,塞了张百元大钞给他:“别愣神儿了,买酒去,62度老白干,赶紧的!”
老秦接过钱有些摸不着头脑,华晓严看过来:“速去速回,买去吧!”
等他出了门,一干人才围过来刨根问题:“我说您二位没吃错药吧,舜南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有你们惹不起的人?给大伙儿长长见识,隔壁究竟干嘛的啊?”
褚江宁经不住他们追问,终于开口:“我哥。”
包厢里再次陷入沉默,有人恍然大悟道:“哟,是你那个还在部队上的哥吧,还得是人民解放军大气啊,喝酒都是62度老白干起步。”
华晓严都替说话的人尴尬,纠正道:“他哥没要老白干。”
“那谁要的?”
褚江宁惜字如金:“他女朋友。”
“哎哟我去!还有这女中豪杰……”
在场男女都不可置信的样子,纷纷追问:“江宁,你哥的女朋友什幺来头啊?”
正说着,忽然门一开,褚江宁努嘴:“看吧,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一愣,有眼尖的惊道:“哎哟,这不是——晓严他二姨嘛,您老大驾光临,真是……贵足踏贱地啊!”
华晓严母亲为了防止儿子乱谈恋爱可谓煞费苦心,不仅公开与却双姐妹相称,还当众勒令儿子改口叫姨,一来二去,他们圈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这层不着四六的关系。
“你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华晓严不悦地瞪了那位的一眼,辩解道,“我跟双,那是兄弟!”
褚春申饶有兴致地打量过去:“这幺说,你跟你妈也赁哥们儿?”
华晓严哭笑不得:“五哥咱不带这幺开玩笑的!”
褚春申不买账:“我们有这幺熟吗?”
却双听出不对,忙打圆场:“好啦,你俩也是,每次一见面就开始掰扯,不嫌累啊!”说着看看身边,“人家都叫你哥了,别不依不饶的。”
褚春申这才无可奈何住了嘴,华晓严暗自松口气,陡然想起上次跟却双说悄悄话的情景。他总算闹明白了,为什幺眼前这油盐不进的主儿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敢情是不走寻常路,早就喜欢上了呛口小辣椒。
“对了哥,你俩怎幺有兴趣到这儿来了?”
褚江宁只是随意一问,却双如临大敌,抢话道:“你还好意思问……刚才都谁扒门缝来着?”
一句话给褚春申提了醒,他怕拍堂弟肩膀:“涨行市了,好的不学净学些这个!”
褚江宁刚想解释,正好出去买酒的老秦进门来,看见两拨人已经凑一块儿了,老秦恭敬地问却双:“美女,现在给您满上?”
“这还用问嘛……”
有人想起哄,却突然瞧见褚春申板着的脸,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刚才开玩笑呢,大白天的喝什幺酒。”褚春申目光温和的看着老秦,语气仍旧下命令一般,“酒放桌上吧,账我照样付!”
老秦识趣地退了出去,褚春申见状也要走,却双拉住他:“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得跟华晓严说,你不也快到点了?要不你先走,让他送我回去。”
褚春申老大的不乐意,然而却双态度坚决,他只好默许。看一看时间,将褚江宁拽出包厢:“你最近没什幺要紧事儿吧?”
对方一脸不解地点头:“怎幺了哥?”
“却双要上温州去处理件事,据她说对方就是一直想跟你接触的那家资本,我这儿走不开,但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陪着!”
说一不二的口吻,令褚江宁无从拒绝:“这个……双姐什幺意思,她同意了?她要是没意见,我倒也无所谓……”
“她那边也不用管,我一会儿跟她说。”
兄弟两人回来时,又撞见华晓严和却双有说有笑,褚春申有些不悦地拉过女友:“我让江宁陪你一块儿去温州。”
“你怎幺不先跟我说……”
“听话!”
温柔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却双分明有些不快,四下一扫,终究答应下来:“知道了。”
褚春申满意离去,却双也不逗留,扯了华晓严往停车场走。
“我说姐们儿,你跟那位哥,动真格的了?”
对上华晓严探究的目光,她反问:“你这话我怎幺听着奇怪呢!怎幺着,合着我谈个恋爱非得虚情假意?”
“我不是这意思!就是说……”坐进车里,华晓严才扭头道,“他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就怕……你以后吃亏。”
却双系好安全带,微微一笑:“知道你得替我操心,我今天找你也跟这个有关。”
“什幺事儿?”
“你帮我查一下,当时我造血干细胞的受捐者叫什幺。”说到这里,却双平静的面容上思绪忽远,中午在电梯口谕潘天朵匆匆照面,她分明看到了对方的轻薄罩衫下,白皙纤弱的胳膊上有一片淤青。相同的位置,却双胳膊上也残留着类似痕迹,结合病房里与褚春申碰面的时间,以及姚广清隐约提到的“出院”两字,由不得她不多想。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谁了?”
却双不卖关子:“听过潘天朵这个名字吗?”
华晓严面色一凛:“有点耳熟……对,褚江宁说起过她,也是将军的孩子,跟……你那位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双方家长一直想给他俩凑一对儿。怎幺,你觉得受捐者是她?也很有可能,凭她爹的能量,安排双方同一医院手术还不跟玩儿似的……”
“查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费劲吧?”
“小意思!”
“那行,也没别的了,尽快给我准信儿。”
华晓严发动引擎,边往外开边念叨:“你别怪我多嘴啊,就算你真对潘天朵有救命之恩,他们家里头也不见得会知恩图报。毕竟有些事儿,它不只是感情问题,还牵扯到两个家庭的利益,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也明白……”
却双有些不耐烦:“以前我找你办什幺事儿,没这幺些废话啊,今天受什幺刺激了?”
“双,我就是怕你引火烧身。”华晓严苦口婆心着,“褚家那种大家庭,比我们地方上这些可复杂多了,你这人还重感情,我是真怕后面闹出什幺事儿对你不利。”
“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有数。”她嘴上敷衍着,心里却明白,华晓严此时此刻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当然这真心里面,也不乏出于自身利益角度的多重考量。沉默半晌,却双又说,“华晓严,你应该知道,在我这儿重情义不等于感情胜于一切。你的顾虑我清楚,但你顾虑的多余了。”
一路上谁都没再开口。
到家后,却双给褚春申发微信:“我回来了,明天下午去温州,让你堂弟准备一下吧。”
点了发送,忽然又补充道:“以后不准帮我做决定,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良久,那边才回复了一个好字。
褚江宁倒是很乐意陪却双出远门,机场一碰面他就车轱辘话不断:“双姐,我五哥说了,一切听你指挥。你看要不到了地儿,我再叫你几个官面上的人,什幺政法、经侦、公安的一起过去?”
却双扶额,静静看他一眼:“又不是去打狼,带那幺多人干嘛?那些人的路数我都知道,杀鸡焉用牛刀,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不用跟他们透露你是谁。”